行家功夫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當然,李龜年一上來就放大招,不僅僅是因為許流芳的嗓音條件很好,讓他想到了類似歌曲,還因為他要借此機會,把大考的整個過程變的精彩,不使其顯得又臭又長沒有看點,從而讓今天到場了的人在一開始,就把一個好的口碑傳出去。
“說一說,你在剛才的幾句演唱中,體會到了什麽?”李龜年把這首歌的主歌全部唱完之後才停了下來問道。
許流芳想了想答道,“情緒,我重複了您的唱詞,甚至模仿了您的聲音,卻沒有將歌曲裡的情緒唱出來。”
“嗯,這是一方面,還有呢?你有沒有注意到,我在演唱的時候,雖然手上要控制樂器,但是,我的面部表情也很豐富,頭和身體也一直在晃動。”李龜年說著,還朝觀眾們做出了一個剛才演唱時,有些萌萌的表情,頓時引得關中們一陣大笑。
“您這是在演繹歌詞中的場景。”許流芳恍然大悟道。
李龜年點頭道,“沒錯,歌藝,可不僅僅是向觀眾展示你的嗓音,而是要在表情,動作上全方位的演繹給觀眾看,讓他們進入到你構建的氛圍中去,腦海中出現畫面,領會到歌詞,曲調的情緒,甚至由此展開無限瞎想,即便是歌詞簡單通俗到講的就是所有人的日常生活的一些事情,但是,想到這些畫面,大家就會覺得有共鳴,覺得你就是在唱他們,他們就會很自然的喜歡上,這就比你站著乾亮嗓子,要高出了大一籌。”
聽完李龜年一席話,好像任督二脈一下子被打通了的許流芳,一臉崇拜之色的向李龜年深鞠躬下拜道,“屬下受教了。”
“呵呵,以後你可以不必自稱‘屬下’了,以老師,學生相稱吧!我若招收親傳弟子的話,你還是很有機會的。”李龜年呵呵一笑,放下二胡之後,在許流芳的資料上寫下領悟力九十分的評語。
而在舞台中間站著的許流芳聞言,則是一臉的驚喜,手都不知道該怎麽放了。
寫完字的李龜年一抬頭,見她還在舞台中央站著,有些愣道,“你怎麽還在台上啊!”
“啊!這,您還沒有讓我表演,給我,給學生下評語呢!”許流芳有些慌張的答道。
“評語啊!剛才不是已經下了麽?你都夠資格做的我親傳弟子了,自然是能夠參加競演比賽的了。”李龜年有些自戀的笑道。
但是,所有的觀眾,此刻卻都覺得他的自戀,很有道理,因為,他們覺得,李龜年隨意的一句指教,都是自己摸索一生,都未必能懂的真理。
聞言,許流芳的臉色才從慌張轉為驚喜,連連的向李龜年道謝,然之後走下舞台,她想不到,自己準備好的歌壓根沒唱,就能晉級去參加競演比賽。
她卻不知道,在李龜年看來,她有沒有一個成為明星藝人的底子,才是李龜年觀察的點。
這個許流芳雖然身材瘦小,卻天性未失,在超過千人關注的舞台上,跟著自己唱一首完全陌生,又顛覆現在社會上認知的歌曲,一點也沒有怯場,這是她的可取之處了。
此外,對於這種嗓音有特色的藝人,必須要做到一出場,就給大家帶來震撼的衝擊力,這才能快速俘獲到更多的鐵粉,而李龜年稍後私下裡對她的歌藝進行一番打磨,再對她要唱的曲目進行精良的編排,就能讓她的起點變的更高。
至於她現在這種自彈自唱的毛坯房式的表演,是能少則少,因為,這會拉低她在觀眾心目中的形象,明星的一大要點就是,每一次出場表演,水準和精彩程度,都高到普通人仰望,並且,還要和大眾保持一些距離,提升神秘感。
而太樂署,只有推出這樣的一批藝人,才能將平康坊的青樓藝人給壓的死死的,讓那些喜歡欣賞藝術的人,聽曲樂看表演的時候都是去歌劇院,而真正買醉,玩女人的時候,才會去青樓。
然而,等許流芳走下台之後,李龜年就後悔了,因為,第二個平均分達到九十分以上的藝人還沒有產生,主舞台這邊沒有人上來,就要冷場了。
於是,他看看手邊剛才在樂器架上拿過來的二胡,笑道,“不能讓大家乾等著,我拉一段《賽馬曲》給大家聽聽吧!”
不是正式競演,李龜年也顯得更加隨意一些,聞言,觀眾席位的觀眾頓時大聲叫好,歡快的鼓起了掌。
這首曲子,在前段時間可是在市面上傳的沸沸揚揚,雖然其曲譜已經被王氏的曲樂作坊雕版印刷出來了,但是,至今沒有一個人能將其演奏出來,對於這首曲子的原版究竟是怎樣的,大家一直都很好奇,能親耳聽到李龜年演奏一次的機會可不多,聽過了原版,一些懂演奏奚琴的人再去研究怎麽演奏,就會簡單的多了。
不多時,《賽馬曲》激昂的聲音便在歌藝競演場內響起,聽的所有觀眾是心潮澎湃,頓時知道了朝廷音樂機構頂尖水平在什麽樣一個令人仰望的程度了。
而在這個演奏過程中,卻是讓李龜年突然想到了誓師大會時,自己可以排一個怎麽的曲樂了,梨園那邊,會奚琴的人可不少,讓他們練習幾天,跟這自己演奏另一首氣勢磅礴的二胡名曲,似乎也不錯。
當然,更多有心思,在想事情的人,卻是在台下。
過萬人到太樂署的幾個舞台來觀看表演,可不是因為他們有那麽清閑,除了一部分真的是喜歡看熱鬧的人之外,很多娛樂業的從業者,也被是被他們背後的東主交待進來觀摩學習了,幾乎各個青樓的頭牌,或者是預備培養成為頭牌的小丫頭,都被帶入了場中觀摩學習。
畢竟,從慈善晚宴的舞台上,大家就看出了青樓藝人與內外教坊,梨園等朝廷專業音樂機構的藝人的水平差異,出於商業競爭的目的,他們自然是想掌握更高深的技藝,學習更多新式樂器,樂曲,從而壓其它同行一頭的。
就像李龜年,今天在台上講的乾貨就不少,但其實,他並沒有講到最核心的東西,告訴許流芳應該把情緒帶入歌聲裡,和告訴她怎樣把情緒帶入歌聲裡,可是兩碼事。
這些人的小心思,李龜年一早就料到,她們這次,可是要在太樂署交不少的學費了,而感覺到了技藝的屏障,和自己具體差在哪裡的那些青樓藝人,則會更加的想要突破自己,這就需要她們跟自己的命運相抗爭了。
畢竟,太樂署的藝,不是隨便能夠學到的,而學成了藝,想要向大眾展示, 又另有一套從藝的規則,這就是李龜年最終選擇的一套溫水煮青蛙的策略,會讓一些真正熱愛藝術的人,不自覺的掉進來。
楊三胖今天是個存在感不強的人,然而,當李隆基帶著趙麗妃和太子李嗣謙來到太樂署之後,他很快就被高麗士的屬下在訓練場裡找了出來。
為了不破壞現有的關系狀態,楊三胖選擇繼續在李隆基面前裝傻,所以,在從高力士手上得到一個鑲嵌著十幾顆金剛石的錘子之後,他頓時便將其舞的呼呼作響,引得李隆基一陣叫好。
“陛下,前面就是太樂署搭建的競演舞台了,共有四處,並非露天,是由厚實的羊皮氈搭起的大棚,能很好聚攏聲音,即便是冬日裡有雨雪,也不妨礙競演,您若是要去看,臣現在就去叫停他們,清理出席位,迎您入場。”禮部侍郎劉令植很是狗腿的道。
李隆基是以視察禮部工作的名義來禮部的,在此之前,硬是耐著性子,跟著他在禮部各個衙署逛了一圈,還在演員的訓練場,找到了楊三胖,現在,走到了舞台跟前,他自然是要如了李隆基的意,讓他入場看表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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