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昨夜並沒有睡的太深的李龜年精神有些萎靡,不過身體活動開之後,精氣神也好了起來,直至他要去上衙的時候,楊三胖才像早就準備好的一般,來到了他的馬車上。
李龜年想從楊三胖的眼睛裡看出些什麽,然而,楊三胖幾乎沒有給他對視的機會,直接閉著眼睛開始打盹,無論李龜年怎麽跟他說話,他都沒理,倒是因為有王維,李彭年和李鶴年同車,李龜年並沒有喋喋不休。
“大哥,今日到團體賽了,人數一多,管起來就會更加複雜,不過音量氣勢上足了之後,表演應該會更加精彩。”李彭年小有些興奮的道。
這幾日太樂署的大考已然成了長安城全民熱議的節目,十強都還沒有選出來呢!門票就已經被炒到了李龜年原先制定的三倍以上,當然,最開心的還是本次大考的最大讚助商崔滌。
他家涉及十多個行業,上百間鋪面的生意儼然都已經成為了東西兩市最旺,最上檔次,最貴的行業領軍品牌了。
李龜年點了點頭道,“樂團和舞團的表演固然精彩,但卻很難為太樂署打造出明星出來,商演也會固定在較大的場合,機會可能會少許多,實際商業價值會比個人演藝低很多,如果不開拓一些讓他們表演的場合和曲目,今後勢必會式微。”
“大哥著眼整個行業看問題的思維值得小弟們學習,不過,從藝人員本來就不應該太多,這會影響國家的生產,所以,這種人數較多的樂團和舞團少一些也是應該的。”李彭年點頭接話道。
李龜年讚同道,“你說的有理,音樂曲藝來自民間,就應該與民間緊密相連,讓大多數藝人都有一份生產的工作,閑暇時才憑興趣愛好娛樂,才是最健康的。”
王維這時接話道,“李兄的這個想法,只怕得更加深入的對朝廷的制度進行改革才能實現。”
李龜年當日在太極殿上,只是為太樂署的藝人爭取到了一小部分的權益,可以說,他心中想要推動的藝人管理政策,連一小半都沒有實現。
想要真正的讓藝人變的與普通老百姓一樣,或者不遭受到歧視,還有很多工作要做,首先就是全體樂籍百姓的轉籍,分田要完成。
在以往的時候,樂籍是奴籍中的一種,是沒有資格享受口分田和永業田的,沒有田地,沒有房屋,他們就只能依附在權貴手底下生活,成為別人的財產。
而這些權貴士大夫們之所以阻止這樣的改革,就是為了保住自己名下的財產。
所以,想要徹底解決這個行業的問題,只能從政策上面入手,而且,不能涉及太多人的利益,阻力太大,你就完不成。
李龜年略作思考之後,向大家提問道,“你們說,怎麽才能讓各家權貴,主動放良自己名下的藝人?”
“主動放良?這怎麽可能。”想問題最淺的李鶴年條件反射般的說了一句,王維和李彭年也是一副這不可能的模樣,皺眉思索,沉默不語。
而這時,閉著眼睛打盹的楊三胖卻突然開口說話了,呢呢喃喃好像說夢話一般道,“不好吃的,我不吃。不好看的,我不看。不好聽的,我不聽。專吃我東西的,浪費我糧食,趕走,趕走。”
大致聽清了楊三胖這幾句貌似沒什麽邏輯的話,李龜年突然眼前一亮,心中有了方向。
如果藝人不能為這些權貴帶來娛樂享受,反而成為了這些權貴家裡浪費糧食的開支項,那麽,這些權貴還願意在家裡豢養那麽多藝人嗎?
如何讓他們不能給權貴們帶來娛樂享受呢?
也簡單啊!讓市面上流行的,權貴們喜歡的,他們這些藝人全都不會,這不就完了?
就不信欣賞慣了李龜年調教出來的比較專業的藝人的表演的人,再去欣賞那些業余的藝人的表演,能有什麽勁。
直接用市場的競爭,將這些私有藝人團體碾壓,擠垮,再來推動這個改革,就會簡單得多了。
這個想法在李龜年心裡一經誕生,就變的一發不可收拾了,連帶著,到了太樂署之後,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召集藝人,給他們上了一節樂理課,並且決定,以後每天上午大考開始前,都給他們上一課,所教內容不經允許,不許外傳。
午後,欣賞完團體賽前半段表演的李龜年正在用餐,便見李遠拿著一封請帖走了過來。
“什耶邀請我今晚去四方館赴宴?”看到這個請帖,李龜年還是有些意外的。
這兩日什耶要見自己,可都是直接來太樂署,莫非,他是已經把貨物采購完畢,準備離開長安了?
“備些有特色的送行禮,晚上過去一趟吧!”
四方館是朝廷衙署,李龜年倒沒有疑心什耶,或者是有別人會在這裡對自己不利,便按照自己的猜想,準備去什耶那邊吃一頓送行酒。
不多時,安祿山也拉著幾萬貫錢到了李府,這是李龜年托他打理的各個產業的分紅,雖然這些產業大多只在起步階段,而且做起來只有半個多月,但也已經有了這麽多的盈利。
“三胖隨李太樂去了太樂署?那我還是去太樂署將那些新奇玩意親自交給他們吧!”
安祿山抱拳告辭,滿眼都是金光的管家李慶也不多留他,今天他才知道,大公子名下有這麽多賺錢的產業,回頭一定要稟報老爺李景伯。
而恰好,這時回來幫李龜年給什耶準備禮物的李遠也進了門。
“安兄這是?”
“哦,把上個月東家在各個產業上的盈利分紅送過來,李兄這是剛從太樂署回來?”
這些日子,李龜年交待安祿山辦事的時候,都是讓李遠跑腿,兩人自然也算熟悉,相互打了個招呼。
而看著滿院子裝錢的大車,李遠不免對安祿山熱情了幾分,道,“大公子今夜要赴什耶王子的宴,讓我回來準備一些送行的禮物,正好你這邊送了錢過來,我倒是可以置辦的更加漂亮一些了。”
“什耶王子要走了麽?”安祿山問道。
李遠一邊數著裝錢的車子的數量,一邊隨口答道,“應該是吧!反正大公子是這麽說的。”
然而,聽到李遠這個回答,安祿山的眼睛卻是一眯,因為這不可能。
什耶找猛虎幫名下產業訂的貨物才剛下訂單,至少還要十天半個月才能準備的齊,他怎麽可能這個時候走,於是又開道,“這兩日什耶王子在咱們猛虎幫的各個產業可是采購了不少貨物,讓咱們賺了不少錢,他既要走,我也要去送送才好,不知,他今日在何處設宴,在下也攜禮去湊個熱鬧。”
李遠一想,安祿山也不是外人,便順口答道,“四方館,天字三號院。”
安祿山聞言眼睛一眯,他對這個地方可是再熟悉不過了,因為,吐蕃使團來到長安之後,他和姚異已經去過兩三次了。
什耶擺宴請李龜年,地方卻設在吐蕃人居住的院子裡,這裡面,可是有事情啊!要知道,什耶和吐蕃人可不怎麽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