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找女人才不是因為那麽淺薄的理由,但他沒有說出口,反正說了范凡也聽不見。
他把卡片扔掉,把鏡子上面那層水汽擦乾淨,這面碩大的鏡子裡映出了他的全身。
他的上身**著,因為他中午一回到家就已經脫掉了衣服,這樣看來鏡子似乎也沒什麽可怕的。
但他知道這只不過是最樂觀的想法,從這面鏡子出現開始他就明白會發生什麽了,這些天他做的那些噩夢的,變成恐懼在他的腦海中不斷回放著,與扭曲的現實相互交結查。
“在哪兒做的紋身啊,挺逼真的,你看這感覺,但是,不覺得挺恐怖的嗎?大半夜誰要看見了不得做噩夢?”范凡的話語在他的腦中浮現。
紋身就是他背的那些,不要在鏡子前回頭,呵呵不回頭,真以為會嚇到我嗎?
黃慶轉過身背對著鏡子,然後……他從鏡子裡看到了自己裸露的後背,看到了那些連成一片的膿瘡,在他的視線中,他現在看清楚了,那是一張人臉,一張女人的臉!
在他注視著那張臉的同時,那張臉,對著黃慶也睜開了眼睛!
兩個人兩張臉,就這樣隔著鏡子,黃慶與那雙眼睛相互對視,他認得那雙眼睛,他想起了報紙上那張照片,想起了那個女人。
就是那個死去的女人,已經是死人的那個女人。
這一秒中,黃慶他突然記起了一個夢,不是最近做的這些,稀奇或是古怪,而是很久他就做過的一個夢。
那個夢裡有一個女人,總是眯著眼睛嘻嘻地笑。自己攢了兩個月的錢買了一份禮物,她卻看都不看一眼,撲過來先用黃帕子給他擦去臉上的汗水。
黃色是她最喜歡的顏色,她一直都想要一條黃裙子,這一切都像是真的一樣。
黃慶的背上傳來撕裂般的痛感,他跌跌撞撞地衝到客廳裡翻出自己的手機,又衝回屋子裡翻箱倒櫃,最後他在一個小盒子裡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那是一個泛黃的小本子,封面上的圖畫像是**十年代的產物。
他在黑暗中一頁頁翻動,終於看到了那個塵封已久的號碼,那是固話的號碼,他希望那個人這麽多年來都沒有搬家,但其實做不做這件事對他來說也沒多大意義,他只是想完成它而已。
背後已經痛到麻木了,等待的一分鍾間,他覺得有一萬年那麽漫長。
“喂。請問是誰?”說出這句話的聲音不是很開心,任誰在凌晨3點被吵醒都不會很開心。但黃慶很開心,他忽然覺得自己多少年來等待的或許就是這個時候。
一頭在黑夜中奔逃了多年的獵物終於被捕獵的獵人射殺,它在血紅色的月色之下發出最後的嗥叫,這叫聲震懾著那些肆意放縱生命的那些肮髒的靈魂。
“喂。”他把嘴巴湊近話筒,“你不記得我是誰了吧?”沒人回答,看樣子對方懷疑這是個騷擾電話。
但黃慶毫不在意,他咧開嘴笑了起來:“你不記得,你當然不會記得!但是我記得你!你,就是你,這麽多年來你們總是出現在我的噩夢裡!但現在我不怕了!你知道的吧,所有的人都已經死了……馬上我也要死了,像我們這種東西死得其所。不用著急,現在她回來了,很快,下一個一定就是你!”
“神經病啊!滾蛋!”
電話那頭的人終於掛斷了。黃慶聽著手機裡的嘟音,他沒有放下手機,只是重新背對著鏡子轉過頭去,看著背後那血淋淋令人幾乎暈厥的一幕。
“她回來了……我們誰都逃不過……”他輕輕地說。
“誰都逃不掉,哈哈哈哈哈,誰都逃不掉!!!”
他看到那個女人一點一點的撕裂他的身體,她用沾染著血與內髒碎片的手臂爬出,然後黃慶就這樣被推倒在地上,感受著那雙纖細卻帶有恐怖力量的手臂將他纏繞。
他已經感受不到疼痛了,這已經不是痛了,這一定又是個夢,黃慶想著,天就要亮了,只是這一次,他再也沒能從噩夢中醒來,而他的天再也沒有亮過。
······
范凡在外面的視線中看到這,登時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副駭人的圖景:背部的女人臉、被撕裂的身體、移位破碎的內髒……他突然感到一陣惡寒。在他的想象中,一個女人如同寄生蟲一般長在那個男人的體內。
在某個時刻,她撕裂男人的身體逃了出來,帶著渾身的血汙爬離了身後呻吟著死去的男人……今天這裡也是一如往常,不見太陽。天空中傳來沉悶的雷聲。
也許又要下雨了,他想。但程都的天氣向來難以猜測
鏡子中他的臉十分憔悴,理所當然,他本就不是多麽強壯的人,被送到醫院後又昏迷了整整兩天。
但比起這個——范凡與鏡子中的自己對視,或者說,他死死盯著鏡子中自己的雙眼。那雙眼睛不再像是他的眼睛了,不再像是他原來記憶中的那雙眼睛。
或許用原來的眼睛一樣來形容它也有些不對,www.uukanshu.net 范凡很清楚,這些都有些不對。
現在的它們,像是兩塊紅色的晶體被鑲嵌到他的眼眶裡。
不……並非是固體,它們在流動!
如同長河,如同漩渦,猩紅色的液體在靜寂中翻湧。范凡的手微微發抖,他的雙眼竟然變成了血紅色。
虹膜變色……說實話,並非沒有這樣的先例,現在不管是通過手術更換虹膜,或是植入人工虹膜,都不是不可能做到的事。但問題是,雙眼上並沒有接受過這種手術的痕跡。唔……虹膜炎症也有可能會導致這樣的狀況。
但你的視力並沒有受到影響,也沒有任何不適,對吧?事實上,除了看起來是這樣之外,你的眼球和普通人的沒有任何區別,沒有病變,再加上……”裝作醫生的在病房中來回踱步,范凡還是頭一次見到有這種思考習慣的醫護人員。
但范凡並不討厭,他自己在想事情時也會這樣來回走動,他在停頓時若有所思地看著他,范凡明白他的意思。他的雙目不但是血紅色,而且其中還像有某種物質在流動著,如果大半夜被這樣一雙眼睛盯著,保不齊要犯心臟病的。
范凡想了一眼,用魂力籠罩著自己的眼睛,試圖給自己的眼睛上面加上一點迷惑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