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自然,沈某回去就會寫好條陳,交給顏大人。”
盧慧達說完,雙方都很有默契的,沒有開口請離。
以商會沈老板的繁忙程度來說,他當然也不會為了這點小事就跑來府衙打擾。
顏翊瞟了他幾眼,心想,這個丹陽府到底還是我說了算,也就不再和他僵持,從容說道:“說來,最近我們丹陽境內可不太平,沈老板有沒有聽說?”
盧慧達臉上升起了然的笑,答道:“顏大人說的,可是鴟鴞襲城的事情?”
“當然也只能是這件事。”
“沈某聽說了,同時,還聽說,那些枉死的鄉民,已經由官府出錢,細心掩埋。現在,丹陽城的百姓,無不對大人感恩戴德,沈某人也是欽佩大人的義舉。”
“誒,沈老板過譽了,那些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
“只是,關於鴟鴞襲城的事情,本官還有些事情想問你。”
終於來了,盧慧達此番,費盡心思,冒著風險,又假托沈老板的模樣,來到這裡,也是想探聽一下,官府對這件事情,已經調查到什麽地步了。
“大人盡管問,沈某知無不言。”
“好,我問你,城中的商戶中,有沒有曾經的江湖中人?”
“這,大人就有所不知了。”
盧慧達緩緩說道:“在丹陽城買賣開的大的,多數都是江湖中人。”
“大人也知道,現在南北分置,跑生意本來就是件危險的事情。若是沒有武藝傍身,在江湖上沒有幾個朋友,是不敢經商的。”
顏翊點點頭,這一項,他之前還當真沒想到。商戶和江湖中人基本上沒什麽差別。
“難道,鴟鴞為惡,與江湖中人有瓜葛?”
盧慧達思索片刻,小心翼翼的,挑了一個不引人懷疑的說法發問。
“倒也不是,只是,本官聽說,這丹陽城內,鴟鴞最多的地方,就在莫愁山頂。”
“沈老板也看見了,這些日子,山頂的毒霧瘴也消散了,而原本在毒霧之中生存的鴟鴞,卻都不見了蹤影。”
“讓人不能不聯想到,那日飛到城裡肆虐的鴟鴞,就是從山上飛下來的。”
“丹陽城內早就要鴟鴞受妖女脅迫為惡的傳說,本官想來,能夠驅使它們下山為惡的,總應該是有些功夫的江湖中人。”
“極有可能。”盧慧達披著沈老板的面皮,卻並不怎麽說話,這次過來,原本就是為了讓顏翊多說話的。
其實,顏翊他們這邊的調查,他也不是一無所知。他知道,官府已經查封了山裡的莊園。
也知道,顏翊解救了幸存的斛斯徵。
可是,這些都是明面上擺著的事情。
顏翊這人,出乎意料的,對勘破這樣一件大案,十分沉得住氣。
許多事情都是在暗中進行著,盧慧達能夠感覺到這一點。
他知道,近來,宋齊受的屬下經常出入丹陽府衙。也知道,他們認出了河中的水漂就是宋齊受慘死的兵士。
可剩下的,那些藏在暗裡的,他就無從得知。
比如,顏翊到徐燦府上所為何事?斛斯徵到底把當時的情況,透露到了何種地步?
這些都是發生在官府內宅之中的事情,即便他們在丹陽城內有些眼線,對於內宅之中發生的事情,也是無從知曉。
還有那個被他們放走的美人,她又記得多少?
梅茹兒現在暴露了沒有?
這一連串的疑問,都不是靠著憑空猜想,就能得到答案的。
盧慧達自信,他基本從來沒有走到明面上,參與過行動,應當不會有人懷疑到自己身上。
只是,如果梅茹兒已然暴露,那他在這裡,也待不住了。
顏翊看著沈老板略顯陰沉的臉色,這人就是丹陽商會的行頭,如果是他和梅茹兒暗地裡有聯系。
那現在,他找上門來,不就代表著,梅茹兒要有行動了嗎
“哎,本來還指望著沈老板能提供些線索,這樣看來,這件案子,又要拖後了。”
“也許,就是鴟鴞自己發了狂,飛下山為惡的,你說是不是?”
顏翊笑著看向盧慧達,後者只能勉強勉強陪著笑。
雙方經過好幾輪的互相試探,也覺都不是輕易吐口的人,因為還要找機會接近謝超宗,盧慧達也就起了告辭的念頭。
他擊掌三次,門外早就等著的小廝,也跟了進來。
這人原本是沈老板家的隨從,現在就是出現在這裡,也不怕有人會懷疑他的身份。
那小廝懷裡抱著幾匹上好的綢緞,恭恭敬敬的呈到顏翊面前。
盧慧達笑道:“顏大人,薄禮一份,不成敬意。”
那顏色豔麗的錦緞,並沒有讓顏翊驚奇,作為一個朝廷命官,世家子弟,收些不大不小的禮品,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但那碼放整齊的錦緞,還是牢牢的鎖住了他的眼睛,卻不是因為輕柔的布匹,而是因為錦緞上條封的一份禮單。
這也算是一種約定俗成的規矩,即便是這份薄禮的內容,一眼可見,但為了規矩,還是要在禮品的上面,附上一份禮單。
顏翊眼神一亮, 走過去,輕撫著那錦緞,而後,裝作隨意的說道:“這綢緞質地細軟,不知是城裡哪家店鋪的貨品,近來,內子也要置辦新衣,本官覺著這家的就極好。”
“不瞞大人說,這樣的好物,丹陽城還當真買不到。”
“這些都是我從北方販運來的時新貨色。”
“原來如此,沈老板有心了。”
顏翊輕聲說著,深沉的眼眸,卻並沒有放過那只寫了寥寥數語的禮單。
這時的盧慧達,還沒有想明白,顏翊的眼神代表了什麽含義。
他只是覺得,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漸漸浮現。
而且,本來是禮數周到的顏翊,在護送自己出門的時候,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如果細細思索,想來很快就能猜到其中的關竅,只是,眼前出現的一個人,迅速打亂了他的思緒。
那人是正打算跨過照壁,前往後宅和謝超宗敘話的謝勤。
這裡,要說也是顏翊的疏忽。
他隻想著一定要保證謝超宗的安全,不讓他隨意的接觸生人,卻忘記了,作為當年事件的全程見證者,謝勤也是個不能忽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