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隨客居這塊可憐的牌匾,自從被李方明撿了回來,就被棄置在柴房,沒人問也沒人管。
好在,這幾日天干物燥,沒有絲毫的雨水落地,故而,這副牌匾還靜靜的躺在乾草垛裡,原模原樣的。
幾人到場,顏翊也不再矯情,李方明剛把牌匾拿出來,他就俯下身子,將牌匾外包裹的軟布,親自解下。
而後,將那些乾草枝子,拂下去。
眼見著,大氣方正的隨客居字樣,映入眼簾。
隻從表面看來,這塊匾沒有任何的異樣。
烏木的質地,厚重細膩,字體方正周嚴,還鑲了金,看起來價格不菲。
顏翊不自覺歎道:“字是好字,還灑了金粉,老板怎麽會不要了。”
李方明聞言,忙上前開釋道:“店老板嫌棄這塊匾不吉利。”
“我看,這塊匾也是花了大價錢打造的,還都是簇新的,老板也舍得扔?”顏翊挑眉,顯然對這個說法不是很相信。
“你有所不知,”李方明雙拳合抱,面向顏翊和陸淹,說道:“這塊匾,其實還有些來頭,是隨客居老板特意找一位世外高人題寫的。”
“聽說,這位師傅提的字,近來在丹陽城十分受歡迎。經了他題字的店鋪,都是日進鬥金,生意紅火得很。”
“隨客居老板看了人家的生意更勝,自己也眼饞,花了大價錢,才求得的這幅字。又找巧手的工匠,給製成了燙金的牌匾。”
“原說,老板也對這副匾寄予厚望,還等著它給自己招財。沒成想,這副匾掛上還沒有兩天,隨客居就遭了難。”
“那一日,我從街上探查情況,過後,就順路去了隨客居閑坐。講起那一日的經歷,隨客居老板說,這些天來,店裡沒有任何異常。”
“在我的一再提醒下,老板才說,最近幾天,店裡隻新添了這副匾。”
“要是有什麽妖物,招引了這些鴟鴞為惡,只能是這副匾的問題。”
“所以,他說什麽也不肯再留著這副匾,本來想扔了,還是我給攔下了。這匾,才到了我們府上。”
顏翊仔細聽著他的訴說,暗暗想到,也許就是緣分。看來,問題應該就出在這塊匾上。
他想了想那日謝超宗說過的話,立刻對陸淹吩咐道:“去打一桶水來,要溫的。”
陸淹領命,摸去了小廚房。髒亂的柴房前面,只剩下了滿腹疑惑的李方明和顏翊。
他們盯著這塊匾,眼光一瞬不瞬的,顏翊又問道:“你說,近來丹陽城有許多店鋪都找這位師傅題寫過牌匾?”
“是啊,”李方明忙不迭的點頭:“聽說,這位師傅的潤筆之資還很是昂貴。”
“嘶……”顏翊挑眉:“你知道這位師傅是誰嗎?”
“不知道。”李方明老實答道:“當時也沒想到這副匾還當真有問題。”
“要不,我這就去找店老板問問?”
“不急。”這時,陸淹提了滿滿一桶溫水,晃晃悠悠的過來。
顏翊隨手撿起柴房邊上的一塊殘瓦,將溫水澆在牌匾上。
水滴如注,傾斜而下,周遭瞬時異香撲鼻。
這是一種帶著魅惑妖嬈的,甜膩熏香,聞起來,不像是出自中土。
更令人驚奇的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這股香氣竟然沒有絲毫的消散,仍然濃鬱非常。
香氣漸漸侵入鼻端,顏翊隻覺得,周身的平靜被打亂了。
他時而像在火裡,時而像在水裡,躁動不安,全身的血液都翻騰不已。他眼神迷亂,面頰通紅,身子也禁不住的搖搖晃晃起來。
顏翊全然不知自己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隻遲疑了一刻,就被陸淹和李方明合力架起,拉出了百十步遠。
在這裡,異香漸漸淡去,顏翊才覺得莫名的燥熱,沉下去了一些。眼神也清晰了。
他頓了頓,才不解的看向陸淹:“我這是怎麽了?”
“是斷魂香。”陸淹看向李方明,後者焦急的說道。
“真是凶險,怪不得那些鴟鴞都發了瘋!”
幾人挨著牆根,勉強休息片刻。
李方明看著那副被水澆濕的牌匾,那金漆鑲嵌的大字,漸漸消融,剝落。
“這是江湖上一直流傳的一種香藥。我也只是聽人說起過,從沒見過。”
“今日一見,果然是防不勝防。”
剛才李方明和陸淹,比顏翊更早意識到這異香有問題,他們本就是練武之人,內力深厚,隻稍微運功,就把這香氣的影響給退散了出去。
只是苦了顏翊,他可是個毫無功夫的讀書人,稍稍被這異香侵擾,就昏昏沉沉,經脈亂走。要不是他們及時搭救,想來,顏大人就要當場發狂了。
陸淹雖也習武,卻從沒有混過江湖,這些江湖上的門門道道,自然是不知曉的。
於是,在兩人求知的眼神中,李方明將這斷魂香的來頭,訴說了一個清楚。
原來,江湖上有一種傳聞,西域胡僧身懷秘術,他們時常雲遊四方,又往往都是獨行。
這些胡僧都很有錢, 除了武藝傍身,他們還多少都會一些奇門秘術護身。
而這斷魂香,就是由西域胡僧首先製成的妖媚香料。
聽說,這香料極其凶險,聞之,能讓人瞬時就心神俱亂,顛倒無常。李方明雖然不能確定,這香氣就是來自斷魂香,但總之,盡快逃離是沒錯了。
顏翊混沌的腦袋瓜,已經漸漸恢復了清明,他沉思著這幾日以來發現的種種線索。謝超宗說,梅茹兒曾經在侵擾丹陽城的前一天給鴟鴞們喂了溫水化開的銀水。
喝了銀水的鴟鴞,比之以前,還要更加凶狠殘暴。
這樣看來,梅茹兒給鴟鴞喂食的,應該就是含有斷魂香的湯水。
而面前的這副牌匾,顯然也散發出了斷魂香的氣味。也就是說,這副匾,也是出自梅茹兒。
梅茹兒不是一直習武,是個江湖中人嗎,他也善書法?
顏翊有些懷疑,他回想著那牌匾上曾經書寫的字體,確實風流氣派,沒有幾年的功底,是成不了的。
這樣看來,書寫這副牌匾的人,就是梅茹兒的同黨。
“看來,還是個有學問的人。”顏翊感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