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清晨,顏翊自是在前堂應付蘭生。
後宅這邊,宣城從沉睡中,悠悠轉醒,神志剛一恢復,柔嫩的小臉,就泛上了紅。
心中暗自叫屈,昨夜,也不知吹了哪門子的妖風,竟然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讓顏翊進了自己的門。
明明前幾日,兩人還勢同水火,隻一夜的功夫,又似那水乳交融,如膠似漆。
這關系轉變的太快,太生硬,真真讓她難以接受。
只是,木已成舟,再後悔也是無用。
劉英慈在男女情事方面,也不是個扭捏之人。
既然已經嫁給了他,春風一度,也沒什麽了不起的。
只是,麻煩的是以後。
那顏長君最是詭計多端,經了昨夜,她該如何與他相處,她是真真沒個主意。
乾脆,不去想他,一切,等到天黑了,他忙完了正經事再說。
昨夜,那府裡的騷亂,她也是了解的清清楚楚。反正,乾坐著,也是胡思亂想,還不如,自己找點事做。
於是,一大清早,她就硬拉著琥珀和智妃,開始製作避穢香包。
原說,之前她就已經到醫館去,托郎中製作了兩瓶香膏,並且將那香囊之中的藥材都辨認了清楚。
現在,府中多了這麽多的死屍,杏林醫館又有許多傷員,正是時疫大起的時候。
她打算再依照這個方子,多做幾個香包,紛發給傷者。
幸好,當日從醫館回來,也捎帶了許多藥材,現在正好派上了用場。
她將儲存了多日的藥材,都悉數搬到了琥珀的房間,攤開在床上。
宣城對醫術略懂些皮毛,按照她的指揮,這藥材很快就分堆完畢。
接下來,就是最為重要的一步,裝包。
對於這項差事,她心裡也早就有了計劃。
目前在府衙之中當差的,主要都是些粗粗咧咧的大老爺們。
而那些傷者呢,也是男子居多。雖然,她和琥珀二人的繡工實在是拿不出手。
但是,應付這些男兒家的,也算是可以了。
按照她的計劃,只要把各項藥材分揀好,用小塊麻布一包,上面穿上線繩,系一個活扣,最是便宜輕省不過的了。
只是,這事情進展的,好像不如她想象中的,那麽順利。
問題,就出在一直毛手毛腳的琥珀身上。
她與智妃將藥材按照份數揀選,都已經挑好了七八包的量,而扎好孔的麻布,才弄好了三張。
琥珀歷來手藝不精,又從來也不肯在女紅方面,多下一點功夫。
這劉英慈是知道的,只是,她怎麽也料想不到,琥珀竟然笨手笨腳到這個地步。
只見她,拿著個細針的鐵錐子,沿著小塊麻布的邊緣,使勁的戳,拚命的捅,記得汗珠子直冒。
折騰了半天,才扎出一個洞來,還是歪的。
見她辦事這樣不濟,劉英慈也發了急,隻得先停下手裡的活計,不無埋怨的看著她。
“我還真是沒想到啊,你這個針線活這麽差勁,往後嫁了人,你可怎麽辦啊。”
琥珀又重新攢足了力氣,緊咬嘴唇,將力氣灌輸到手指頭上,猛力一戳,終於又扎好了一個孔洞。
“公主放心,奴生生世世的跟著您,伺候您,不會嫁人的。”
劉英慈又挑好了一份藥材,將它們細細的,聚攏成堆,推給對面的智妃。
智妃再將藥材裝進已經穿好了線繩的白麻布小袋子裡,
收口系好。 “你哪裡是想一輩子伺候我,你明明就是想偷一輩子的懶而已。”
對她的這點小心思,劉英慈不需揣測,就明明白白的。
這點小心思,怎的也被公主猜到了,琥珀調皮的吐了吐舌,又朝向一直悶頭做事的智妃,撇了撇嘴。
智妃見她只顧著使蠻力,根本不得要領,好幾塊布,都已經被她戳的破破爛爛的了。
實在看不下去,就推了她一把,讓她交出了鐵錐及麻布。
同樣的物什,到了智妃手裡,就好像是通了靈性一般。只見她,巧力一挑,不一刻功夫,一塊麻布上面,所需的孔洞就已經穿好了。
在這個期間,她只是默默做事,沒說一句話,穿好了孔,牽好了繩,她又將劉英慈已經分好了堆的藥材,悉數放到白布上,繼而抽繩系結,一氣呵成。
這完全等同於,製作香包的後半程,全都被智妃一人包辦。
反正,現在這裡也沒有外人,劉英慈便蹬掉了繡鞋,甩脫了羅襪,直接將兩條細長白腿,搬到了床上,放平攤開,好不舒坦。
“你們要是累了,熱了,也這樣上來歇會兒,反正這裡也沒有旁人。”
她話雖是這麽說,可本來差事就辦得不痛快的琥珀,這時哪敢再放松舒坦。
只是很有眼力的說道:“奴還是算了吧,我去給您端一壺涼茶來,解解暑。”
說著,她就爬將起來,出去找小廚房的人,備辦涼茶。
劉英慈這時,與智妃正是做了一個對臉,她歪著個腦袋,仔細的端詳著她。
心道,這個智妃,生的是眸光流轉,膚如凝脂,就是操持起家務事來,也是這麽的美不勝收啊。
別說是那些個漢子, 就是她這個娘子看久了,都有些心動呢。
不由得讚道:“沒想到,智妃你這樣傾國傾城的麗人,做起家務事來,也是這麽的順手。”
聽到她感歎,智妃也放下了手裡的針線,自嘲式的笑笑:“都是從小做慣了的,自然熟能生巧。”
“怎麽會,你看你生的這麽可人心疼,又會識文斷字的,怎麽還會有人讓你做這些家務事?”
劉英慈早就有這樣的疑惑,上一次二人去寶月樓用飯,席間,智妃也說自己童年淒苦。
那時,她總是不甚相信,只看她從容的氣度,雍容的姿色,怎麽看也不像是吃了很多苦頭的樣子。
疑心她是還不肯相信自己,為了保身,才扯得謊話。
今日,她既然又重新提起,劉英慈自然要問上一問了。
“寄人籬下,沒得辦法,小時候,我是在叔叔家長大的,叔叔家窮困,自然是不能錦衣玉食的照應我。”
“況且,他們自己還尚有三個孩兒,能養活我,已經算是恩慈了。”
她就這樣艾艾的,訴說著自己的身世,那含著波光的眼,漸漸泛紅的鼻,都令人對這一段故事,不能質疑。
隻歇了一刻,她就重新乾起活來,劉英慈見狀,也不好意思一直閑著,手裡繼續分揀藥材,耳朵裡,聽著她的淡淡訴說。
“洗衣,做飯,紡線什麽的,我哪一樣沒做過,不瞞公主說,我還劈過柴呢,那時候,我也就是四五歲吧。”
明明是心酸往事,如今回憶起來,竟讓人恍惚覺得,她曾經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