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盜洞口清風陣陣,卷起了柔柔綠草,以及顆顆黃土,正是個進洞探險的好時候。
李方明見顏翊蹭的站起,將衣衫下擺挽至腰間系好,躍躍欲試。心道,不妙,趕忙攔了一句:“你這莫不是要下去?”
“當然要下去,沒找到盜洞所在也就罷了,既然找到了,怎能不下去看看。那鬼老漢突然出現,肯定與這個盜洞,這條通道,有脫不開的關系。”
見他還是猶豫不決,便怒道:“你若是害怕,就留在上面看守,我自己下去!”
這話說的,這明明就是激將法。
李方明此番跟來,就是為了保護顏翊的安全。那洞裡頭還不知有多少奇門暗器,妖魔鬼怪等著。他怎麽會放任顏翊自己一人獨行。
當下,橫下一條心,讓顏翊退到後面,自己則縮身一躍,首先進入了洞口。
顏翊在洞口巴望著,見他如此輕松的就站穩了身形,以為這是件極容易的事。
自己也效仿他的方式,縮了縮身子,對準洞口,跳了下去。
沒成想,理想的冰冷永遠趕不上現實的殘酷。他那久不活動的身子骨,給他拖了後腿。
顏大人是打著滾進入洞穴的,他腳一落地,才覺根本無法站穩。
待到李方明反應過來,想要去攙扶他。顏大人已經打了幾個轉,吃了一嘴的灰土,直嗆得不住乾咳,狼狽的不成樣子。
看他這副慘像,李方明也有些埋怨。早跟他說了,這蹬梯爬高,翻山越嶺的差事,就不是他能乾的。
越是勸阻,他還越是不聽,偏是要來。這下可好看了吧。
隻是,他也明白,事已至此,再多說也是無用。隻無言的解下了腰間的水葫蘆,遞給他。
顏翊不管不顧,咚咚喝了幾口,這才緩過了精神。他在懷裡摸索了一陣,掏出了一個菊瓣底的燭台,並一隻白燭,遞給李方明。
李方明打亮隨身攜帶的火舌子,點燃蠟燭,將之端坐到燭台上。奇道:“長君,你莫不是,昨日夜裡就決心要下來看看,故而,做了這樣周全的準備。”
“那是自然,”顏翊撣了撣身上的塵土,站直了身子,道:“昨日夜裡,我一晚上沒睡,思來想去,就是覺著那鬼老漢肯定是從盜洞裡竄出來的。”
在他們降落地點的斜前方,一條筆直的行道,已然出現。
而他們站立的地方,狹仄,岩壁並不平整,坑坑窪窪的,還有微微的灰土,漸漸下落。
想來,這是由盜墓賊臨時挖出來的容身之地。
此處不宜久留,顏翊向前,沿著光線,緩緩進入了洞口。
李方明不敢落單,也擎著燭台,在後面小心跟著。
他緊盯著這燭火微弱的光芒,道:“長君,咱們簡單看看也就行了,我看這蠟燭短小,燃不了多長時間,就會熄滅,一旦周圍暗下來,我們可就危險了。”
顏翊轉身,拍了拍胸脯,對他承諾道:“放心,蠟燭我這裡還多的是。”
說完,他便闊步向前。
李方明這才反應過來,原說是,出門的時候,他見一向瘦削的顏翊,今日胸前怎的鼓鼓囊囊,好似富態了不少。
原來,他是帶了諸多的工具,才來到此地的。
頓時,放心不少,雖然不知他具體都帶了些什麽,可他也深知,顏翊不習武藝,若真是遇到鬼怪作祟,動起手來,恐怕要吃虧。
隻是,他心思縝密,奇謀百出卻也是事實。
想來,若是陷於險境,智取也未嘗不可。 李方明舉著燭台,往裡面照過去,卻見前方的路口,忽然收束,成了個筆直的巷道,狹窄逼仄,燭光所到之處,兩側的牆壁上,隱隱有人力雕鑿的痕跡。
行道狹小,兩人並排行進,已經都做不到。隻能一前一後的,一點點向前蹭。
李方明不禁想到,如果,這真是個陵墓的話,當初建造墓室的人,又是如何進出的。
穿鑿雕刻,運送石料,好似在這狹小的行道內,進行起來,都十分不易。
此時,二人已進入了甬道,因的甬道狹長窄小,燭火所能照亮的地方,已經遠不及剛才。李方明驟然緊張,目不斜視,小心翼翼的走著。
卻見,走在前方的顏翊,氣定神閑,步履輕盈,李方明正為了顏翊突然上漲的膽色讚歎之時,卻聽得顏翊悠悠然道:“方明,自我們進入洞穴,如今已走了多少步了?”
李方明聞言,心下一驚,自己只顧擔心害怕,心思全沒放在正經事情上。
他隻得尷尬的撓撓後脖頸,咧嘴道:“下官疏忽,根本就沒記得數。”
顏翊轉過身來,並不惱怒,拍了拍他的肩膀,見他筋骨僵硬,神色不安,知道他是擔憂自己的安全。
乃勸道:“你記著,從剛才的場院直走到此處,已是二十六步了。現下,換你計數,一定記準了。如此,我們回來的時候,才不至於迷路。”
李方明點點頭,繼而狐疑的看著顏翊,道:“迷路?長君,你這是什麽意思。這古墓之中,陰氣最重,我們會不會遇上鬼擋牆、鬼替身,我看,咱們還是原路返回去吧。”
與顏翊不同,李參軍素日裡,最是畏懼鬼神。這樣說,好似與他武夫的身份不甚符合。他倒也不是膽子小,隻是不願招惹這些異物。
他不自覺想到,傳說這厲鬼僵屍最是可怖,往往力大無比,來無影去無蹤。保不齊,他們一個不順心,就把他二人給打了牙祭。
他越這樣想,越覺得前方黑洞之中,鬼影櫻澈笠醴繒笳蟆A成隙擠毫寺蹋饒切濾賴慕┦埠貌渙思阜幀
顏翊雖是沒有回頭看他,但從他那越見虛浮不安的腳步聲中,也猜想到了他的心事。
暫且不去管他,李方明武將出身,隻要一時半刻,沒有鬼怪出沒,過一會子,他自己也可恢復鎮定。
借著燭光,顏翊瞥見散落在各處的碎瓦片,斷石板。
這些都是為了修建陵墓而運進坑道的原料。陵墓建造完成之後,這些廢棄的材料,自然無人料理,被隨意丟棄。
貪財的盜墓者,掘地千尺,隻一心掠奪金銀珠寶,哪會顧及它們。
這些殘瓦斷碑,也不知兀自在這黑洞洞的深處,呆了多少年。
這種事,在他的家族身上也發生過。自漢末以來,每有王權衰落,各地烽火便開。
禮儀崩壞,黎民黔首或為一頓飽食,挖墳掘戶,盜取金銀,屢屢發生。
聽自家老人們說起,他們顏氏一族,在關中地界的祖墳,也曾被盜掘過。後來,全家渡江南遷,才重新起了墳塋,安葬逝者。
這樣說來,這一位先秦時期的人物,歷經數百年,陵寢竟能安然無恙,到了有宋一朝,才被人開掘,已然算得上是奇跡了。
這時,二人已在甬道之中步行了一段時間,他見李方明的臉色好看了些,便打趣道:“方明,你注意到這牆上的磚畫了沒有?”
磚畫,李方明倒是注意到了,隻是他學識不深,只見的那畫作,線條舒展,剛勁不足,飄逸有余。
人物花鳥具備,栩栩如生,似是要飛出畫作,上九天攬月。
他輕聲說道:“這應當是畫的墓主人。”
顏翊拿過他手上的燭台,湊近磚牆,且走且言:“這是飛升導引圖。”聽了這名字,李延之也明白了這磚畫的含義。再看牆上的圖樣,便可知曉一二。
這副磚畫,乃是從甬道口一直綿延,畫上四周,曼株殊華遍植,祥雲波濤環繞。畫作的中心,自是墓主人。
只見他錦衣華服,虎目龍須。由兩名侍女攙扶,走在最前面。
他的身後,跟著一小隊人馬,看其穿著,應當是侍衛一類。
他們的目標,正在咫尺之遙,磚畫的盡頭,用線條簡單勾勒,虛無縹緲,光華四現的仙山蓬萊。
磚畫到了此處,便告終結。
前方出現一個黑漆漆的斜坡,顏翊舉起燭台,向下看去。
只見,下方出現了坡度平緩的石級,石級不算長,盡頭已經可以隱約辨認出墓室的形狀。
他興致勃勃的對身後的李方明說道:“走,咱們下去看看!”
李方明面露難色,隻他二人,硬往主墓室裡闖,萬一遇到鬼怪,可如何是好。
顏翊見他犯難,挺直了腰板, 安慰他道:“鬼神都是人心所生,隻要你不去想他,他自然不會出現。別怕,拿著這個。”
李方明恍惚之間,低頭一看,顏翊手裡攥著的,竟是個小布袋。
他心下疑惑,抬頭看著顏翊,遲疑道:“這是……”
顏翊囑咐他將布袋子系在腰間,明晃晃的亮出來。
原來,自從收到了琥珀遞上的香囊,顏翊雖然不太相信這些所謂辟邪的偏方,可是,有總比沒有好,他轉而將香囊從袖袋裡拿出,掛在了胸前。
這還不算,路上顛顛簸簸,讓顏大人一刻也不得清閑。他負責任的想了想,扯下了袖口的一塊綴布,拽下了團扇的一縷穗子。
他把香囊扯開,一分為二。一半接著用香囊裹緊,另一半則用白布簡單包上,扇穗子系結扎口。
今日進洞穴,李方明必得陪同。他與這位親隨,已是莫逆之交,生死契闊的兄弟。
只因的自己的一時興起,若是給他招來禍患,豈非不義。
況且他深知李方明在鬼神之事上,頗為膽小,有了這個香囊給他壯膽,也是好的。
他將這香囊的來歷,在琥珀的謊言之上,又添油加醋,增增補補,將它的靈力誇得是神乎其神,終見李方明的臉色,重新現了紅潤,膽色提起來不少。
他們一點一點的,試探性的往下走,唯恐這石級上會有機關暗器。
好在,這些石級雖是坡度平緩寬闊,讓人不好踏腳,卻也沒甚危險。
墓主人登上了象征得道成仙的天梯,他二人的腳底板也終於落了地,兩廂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