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吃了顏翊送來的紅菱角糕,宣城的身子骨也好了,精神頭也足了。頓頓吃得香,夜夜睡得好。
休息了幾日,終於恢復了體力,行動自如。
身體好了,這小女兒的心思也回來了。正要梳妝打扮,卻發現自己慣用的香膏盒子,都空了。
當即責怪琥珀,馬馬虎虎,帶了個空盒子來。
琥珀將那香膏盒子,拿到手裡仔細端看,頓時恍然大悟。
“公主,這不能怪奴婢,您看,您這香膏盒子,原是一對,都是一模一樣的雙魚紋,咱們當時走得急,奴婢一時心急,才拿錯的。”
宣城並沒有難為她的意思,端坐在銅鏡前,笑笑道:“行了行了,幾日休息,我這身子也爽利了許多,今兒天氣也好,我們上街看看,丹陽有沒有精致的脂粉首飾。我也該添些新玩意兒了。”
琥珀一聽,立時喜上眉梢,抓起桌上的簪釵步搖,在公主的腦袋上,挨個的試,個個的誇。這個襯的公主花容月貌,那個映得公主豐姿雪膚。
看她一副猴急的模樣,逗得宣城也咯咯直笑。
早就知道,這幾日她一直拘在府衙裡,可悶壞了。這一說能出門逛街,還不樂開了花。
選好了簪釵,琥珀把頭飾逐個的插戴在宣城頭上,又念道:“公主聽說了嗎,駙馬要出城上山。”
“誰?顏長君嗎?上哪一座山?”
宣城微微側頭,問道,面上看不出有什麽表情。
“是啊,公主,聽說是要上城外的鷹跳崖,今兒早上有鄉民前來狀告,說是鷹跳崖山腳下,出現了妖怪,鬧得人心惶惶的。剛才我去外面打水,在院子裡聽見的,駙馬說要過去看看呢。”
說瞎話還臉不紅,心不跳的,這個琥珀,越發的刁滑了。她那點愛好,宣城怎會不知,院子裡聽來的,才怪,一準兒是守在堂屋門口,偷聽來的。
隻是,她現在與顏翊的關系緊張,要想知道他那邊的事情,還確實需要這個小丫頭在中間運作。
要上山?宣城垂下眼瞼,細細想來,聽說此處與莫愁山十分接近,莫愁山頂有深重的毒霧,那可都是要人命的。
這個呆頭呆腦的,他還當真要上山?他不要命了!
隨手勾開鏡前的小抽屜,往裡看了看,見物什尚在,她安心了幾分。
琥珀站著為她梳頭,宣城的動作,自然看的清清楚楚。
抽屜裡裝的,是個牙色素紋香包。究竟是做什麽用的,她卻不知。便奇道:“公主,這是什麽寶貝,怪好看的。奴婢原來都沒見過。”
“你當然沒見過,這是母妃給的避穢香囊。上次進宮,母妃說丹陽一地,蚊蟲鼠蟻極多,且十分厲害。聽說這還是按照宮裡密不外傳的方子製的,日常佩戴,可免蚊蟲叮咬,毒物瘴氣的侵襲。”
“修容娘娘給您,您當場就收下了,所以說,您當時就已經下定決心,要跟著駙馬一起來丹陽了。”
琥珀瞪著兩隻眼睛,故作天真,其實,心裡跟明鏡似的。
宣城被戳中心事,俏臉兒不自覺紅了一紅。
佯怒道:“就你話多。”
“公主打算什麽時候給駙馬送過去,吩咐一聲,奴婢馬上照辦。”
她這麽一說,宣城更覺又羞又氣,臉紅的像那煮熟了的蝦子,面皮上癢癢的,感覺都要漲開了。
“誰,誰說的,我要送給他!”
你看,都結巴了不是。琥珀繞到她的身前,對她這種別扭心理,
十分了然。 “公主,我們來到丹陽也已經好幾日了。您要是想留著這香囊自己用,早就拿出來了不是。一直收在抽屜裡,可不就是惦記著駙馬。”
“駙馬這調任了地方官,那是要做實事的,免不得要在田間地頭,荒郊野外的走上幾遭。現在天氣這樣炎熱,若是被哪個不開眼的蟲呐嘬一口,這又疼又癢,又腫又爛的,那罪可就受的大了。”
她故意將那被蛇蠍啃咬的病狀,往淒慘裡說。宣城聽了,隻覺心中一陣陣的寒。
見宣城戚戚然然的樣子,料想她是當了真。琥珀立時說道:“公主,奴婢什麽時候給駙馬送去?”
“別著急,晚上再說。”
因的夜裡要到鷹跳崖附近探查情況,顏翊草草吃過晚飯,特地拉了李方明,來到後宅花園裡溜達,純為了消耗時間。
“她吃過飯沒?”
花園裡,梔子花開的正盛,瑩白的小花,一朵朵甚是可愛。顏翊拉起一朵開的最為嬌豔的,湊到鼻端嗅了嗅,裝作若無其事的問道。
這話問的沒頭沒腦,李方明又慣常不是個機靈人,想了半天,才明白過來,這個她,指的是宣城公主。
這一對夫妻也是奇了,成婚有日,這關系還是冰冰涼涼。在府裡,相互之間從不稱名道姓。
不是以他她代替,就是尊稱公主駙馬。好像他們二人並不是住在一個屋簷下,而是隔了萬丈高山。
“應該是沒吃吧,我沒見琥珀往公主的房間裡端飯食。”
“哼,公主身份金貴,看不上府裡的飲食。我見她一下午就拉著琥珀出去瘋了,肯定是在外面吃了可口的菜肴了。你不必為她擔心。”
李方明聽著他陰陽怪氣的說話,暗自腹誹道,都說公主性偏狹,不是個好相與的。
其實,他顏翊又何嘗不是如此。明明心裡掛念公主的起居,自己不問,還想讓我去打聽。我什麽時候關心過公主的生活了。
“長君,你誤會公主了,我看公主也就出去了一個時辰,沒過晌午就回來了。”
“這麽早就回來了,一下午卻不見個人影,怪不得天天鬧身子不適,原來都是在她那個黑屋子裡憋出來的。”
蒼天見證,顏翊平時嘴巴壞、脾氣怪,卻從不是個心胸狹窄的人。怎的就偏偏在公主的事情上,總要往歪處想。
二人穿過門洞, 來到前堂。此時,門外的車馬已經備齊。李方明看著顏翊腳底生風,頭也不回的模樣,真是怎麽也想不明白。
他先行前往馬廄,牽來自己的坐騎,顏翊不善騎馬,一出衙門,就鑽進了轎輦。
放下了帷帳,他還在皺著個眉頭,暗自賭氣。
這個死丫頭,日日也不知道搞的什麽鬼。既然天天也不和他見面,那還巴巴跟來做什麽。
這邊,宣城咬斷了最後一縷絲線,外面的車馬已經發出了嘎嘎的聲響,琥珀拿著香囊,一路小跑,攔下了馬車。
她站在車外,撩開了帷帳的一角,急急道:“駙馬,帶著這個。”
“這是何物?”
顏翊疑惑地接過來,但見,是一個繡製了卷草秋芙蓉的香囊。那秋芙蓉的花瓣子,彎彎曲曲,歪歪扭扭。雖然能勉強辨認出紋樣,可這繡工實在是不敢恭維。
“這是能避邪穢的香包,奴婢從下人間聽來的偏方,聽說丹陽一地的土民,都用這個方子驅邪避穢,很是管用。”
也難為琥珀了,這個謊話,可是她從後宅跑來的路上,臨時想出來的。還能說得如此順溜,如此真實可信,當真不容易。
“哦,難得你有這份心。”顏翊點了點頭,將它放進袖袋裡,總算不再計較琥珀難看的繡工。
不必等他發話,琥珀已經拔腿溜走。隻要是見他把香囊收好,她也算是完成任務了。
至於這個謊話,自然是依照公主的吩咐說的。誰叫她費了一下午的工夫,還偏偏不願讓顏翊知道,這香囊是出自她之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