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沙和小碎石鋪滿了整個海底,在光的折射下泛著幽暗的藍光,大塊形狀奇詭的岩石躺在沙石之上,被藻類,藤壺,海葵和海星爬滿,在幾乎完全暗淡的影子中,仿佛一塊塊被冤魂拽進海底的腐屍,布滿了爛肉組成的觸手。
兩個人便走在這遠複雜於山路的海底,仿佛在郊遊一般閑庭信步,姿勢穩定如常。
那正是佐佐木平岡和北方青,他們將靈力運送到腳底,吸附著海底一點兒也不平整的地面,再通過靈力形成的貼身護罩抗擊水壓,讓對於常人來說需要潛水服和氧氣管的深海之旅變成了飯後散步。
兩人的動作不時地驚走海底中潛藏著的小魚,吞噬微生物的水母和與環境融為一體的章魚,而遠來的魚群,也早早地轉向,不願去靠近這對於海底生物來說過於古怪的巨獸,他們敏銳的感官能隱約察覺到靈力帶來的威脅。
於是兩人身邊便空無一物!
事實上,現在的佐佐木平岡和北方青也沒有心情去欣賞海底的奇景,隨著夕陽漸沉,他們頭頂上的光影越發暗淡,他們的臉上仿佛也多了不少陰影。
佐佐木平岡又從懷中掏出了那枚玉葫蘆,在幽深的海底,那細微的紅光急促地閃爍著,仿佛是什麽怪物在呼號,但兩人什麽也聽不見,人類的耳朵很難識別被海水扭曲失真的聲音,更何況靈力也隔絕了。
一個氣泡從佐佐木平岡的嘴邊冒出,仿佛漂浮在海底的雲朵,一邊顫動變形,一邊飄向了北方青,接著融入了北方青的靈氣罩之中,化作了一道震動空氣的聲音。
“我們找到了。”
這便是靈氣傳音的原理,通過靈氣放出裹挾一小團含有聲音的空氣,送到別人耳邊,讓別人聽到。
“師傅……”北方青也傳了一道,“我們真的要回去給那個小子說嗎?”
“注意你的稱呼!”佐佐木平岡的傳音變得嚴肅,他瞪了北方青一眼,“如果你永遠學不會謙卑,你就永遠無法適應暗世界。”
“哼~”北方青不屑地哼了一聲,嘴角扯開了輕蔑的笑容,“人無傲骨,又與豬狗何以,永遠卑躬屈漆,只會慢慢失去對自己人生的掌控!”
“我知道你有野心,青,這正是我欣賞你的一點,但如果你今天活不下去,那你永遠也實現不了你的野心。”佐佐木平岡諄諄教誨,有些恨鐵不成鋼。
北方青低著頭,讓大半的臉掩藏在深海的黑暗裡,他並不認同佐佐木平岡的話,卻也沒有反駁,只是隱忍著,問道,“我們何不直接打開先祖洞府?”
“但桃月還在那個男人的身邊。”佐佐木平岡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望著似乎一望無際的海底,看著那渾濁的黑暗和越往上越豔紅的複雜層次,面無表情。
桃月是他的女兒,縱使隨著年歲增長,父女倆越發不親近,但那也畢竟是他的女兒,不重視親情的人不配做男人,這一直是佐佐木平岡的信條,他怎能無情,桃月自然就是他的顧慮。
“是的,她現在成了人質。”北方青也順著師傅的目光,望向了那其實毫無意義的遠處,看著大自然漸漸為大海染上越來越深的顏色,他的話沒有什麽情感,如果佐佐木平岡現在回頭,甚至能看到北方青在笑。
像是海底的深藍那樣冰冷的笑。
“唉……”佐佐木平岡沒有回答,只是歎息了一聲。
“師傅,我們現在回去的話,有一定可能那個小子會把桃月放了,但他也可能並不滿足,如果他在先祖的洞府裡發現了什麽好東西,為了消息不會泄露,他定然會殺人滅口。”
“但也可能不會!”佐佐木平岡的聲音帶上了一絲複雜的情感,因此不再平淡。
“可那終究是受製於人,無論是我們的身家性命,還是桃月的性命,都由那個混帳,那個小人一言而決,師傅……你信任他嗎?”
“不,不信。”
“是啊,誰會相信一個毫無禮節,完全隨心所欲的家夥?更何況他什麽都沒有答應我們,不是嗎,師傅?”
“是,你說的沒錯,青,但這就是暗世界的殘酷,退讓或許會死,但如果不退讓,你想讓星斜會上下百號人和我們一起陪葬嗎?”佐佐木平岡的聲音嚴厲了起來。
“找死的事情,我可不乾啊,師傅!換個角度去想,退讓的話,生命受製於人,賭的是那小子在拿了東西後大發善心,而不退讓,賭的就是先祖的洞府中又足夠提升我們站立的靈寶資源,變強之後再去殺了那個小子,救出桃月,這就是將生命抓在自己手上啊!師傅!!!”
北方青說的聲情並茂,無比誠懇,但卻換來了佐佐木平岡猶豫的沉默,這讓北方青的眼神更冷了幾分。
“唉,能讓我們瞬息間提升到足以抗衡那個人的靈寶出現的概率又有多少呢?”佐佐木平岡歎息了一聲,說道,“更何況靈地的開啟無比顯眼,到時候就不只是一個人窺伺了,我們會成為眾矢之的, 成為旋渦中的犧牲品,走吧,青,我們回去!”
北方青張了張嘴,又是一個氣泡飄向了佐佐木平岡。
“好吧,老
老師,你還是跟我認識的一樣膽小如鼠,迂腐懦弱……”
北方青的聲音戛然而止,刹那之間,空氣化為的利劍震動著刺穿了佐佐木平岡的腦袋,從右耳進,從左耳出,大量的血液隨著崩潰的靈力融入了深色的海水之中。
佐佐木平岡的臉上依舊充滿了難以置信,他艱難地最後扭動了一下脖子,突出來,幾乎被壓力擠爆的眼球瞪著北方青。
“你……”
他還想要說什麽,但隨著意識的消逝,只剩一大串氣泡從佐佐木平岡的嘴角擠出,不斷地向著海面之上浮去,又漸漸又大化小,消融在了無際的海洋之中。
“總是自以為睿智,事實上不過是傲慢和膽小,你總喜歡教訓我,成大事必然會有犧牲,可惜……言行不一的你,又憑什麽帶領星斜會呢?我與你不同,我從不將我的生命放在別人的手中!”
北方青縱使想要維持面色平靜,但卻不自覺地滿臉猙獰,他死死地咬著牙,瞪著空無一物的海水,從不斷溢散的血水中撈出了那閃爍著紅光的玉葫蘆。
他的雙眼充滿了血絲,仿佛徹夜未眠的賭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