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生命在這個世界上都問過這樣的問題,我們從哪裡來?世界是不是一種如同夢境一般不連續的幻象嗎?宇宙對於我們又有何意義?”女人走到了陳東的近前,口吐芬芳,帶著淺淺的動人的笑容,仿佛溫柔的母親,在為孩子讀著睡前的童話,“人類總是渴望成為自然的主宰,渴望了解宇宙的規律,想從真理,權力和暴力之中獲得能夠安睡的東西,大家是如此的貪婪,卻又不斷迷失在追尋的道路之上,越是獲得知識,權力和力量,人類就越發恐懼,越發偏離。”
“所以呢?”陳東微微後退了一步,作為一個自閉少年,他不習慣和一個女人待得這麽近,尤其是這種古古怪怪,瘋狂傳教的邪教徒,他現在沒動手還是因為他也挺好奇這些邪教徒的心路歷程的,總想聽聽這個女人能夠說出些什麽花來。
“我們從未認真的思考過,我們本身是什麽,我們從何而來,人人都虔誠的相信著進化論,就像曾經虔誠地相信著基督耶穌,我們總以為他們能為我們帶來幸福,總以為這些漏洞百出的智慧和從未顯靈的偽聖能夠為我們帶來自由和心安,但厄運總會降臨,就像每個人都會生,老,病,死。”一字一頓地說著,女人自帶一股氣定神閑,而周圍的那些邪教徒也一個個深以為然的點著頭。
“你有看見這些苦難嗎?”女人歎息道,臉上滿是悲憫,“我見過那些瘦骨嶙峋的人們,我見過腎衰竭的人,見過罹患癌症的人,見過車禍截肢的人,見過雙目失明的人,見過天生畸形的人。同樣,我見過遵守交通規則而被車撞死的人,我見過勤懇工作卻被機器誤殺的人,我見過與人為善卻死於搶劫的人,我見過大夢未醒便死於窒息的人,我見過大業未成便已經垂垂老矣的人。”
“你說的沒錯,世間確實充滿了各種各樣的悲劇,所以你想說明什麽?”聽著女人在哪裡生動地列舉各種各樣的慘案,陳東忍不住打斷了她,如果不這樣的話,這女人可能就在陳東面前列舉人的一百種死法,他可沒有這時間。
“你就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嗎,愛而不得,痛而後悔,竭盡全力卻一無所有,掙扎求存卻毀於意外,人們沒有做錯什麽,但我們並不無辜,因為我們太過關心外界的一切,卻很少想到自身。世事無常,我們脆弱而渺小的生命,在蓬勃發展的文明面前不值一提。”
“所以呢?你說的沒錯,但關我什麽事?”陳東攤了攤手,有些不屑,他還真就一帆風順,沒經歷過哪些屁事——當然也可能是他太年輕,且沒有把告白失敗刻骨銘心。
“所以,我們需要進化,我們需要追溯我們的源頭,尋找我們的造物主,祈求她的庇護,祈求她的賜予,祈求她再次眷顧,讓我們可以成為更加強大的生靈,更加完美的生物。”
“……”陳東有些無語。
“是的,我們並不是邪教組織,因為我們奉獻!”
“我們奉獻!”其他邪教徒緊跟著那個女人高喊著,狂熱且認真,形成了盛大的回音。
“因為我們創造!”
“我們創造!”
“因為我們進化!”
“我們進化!”
“因為我們重新獲得了母神的眷顧,我們掙脫了皮肉的束縛,我們為人類的未來開疆擴土,這就是我們無皮兄弟會,這就是我們的使命。”女人衝著陳東伸出了右手,面帶微笑地邀請道,“來吧,加入我們,加入光榮的進化吧!”
“你是不是叫維克托?”
“什麽維克托?”女人一臉懵逼,顯然沒有跟上陳東的思路。
“不,我亂說的,但是,你其實還有一點沒有講清楚。”陳東豎了一根手指,說道,“這也是我唯一的疑問,你們所信仰的母神,紗布尼古拉斯,她真的能夠為你們帶來進化嗎?換句話說,她真的是造物主嗎?你有什麽證據能證明這一點嗎?”
“證據嗎?”女人愣住了,有些呆滯地想了想。
“是的,證據,凡事都要講證據,耶穌基督是偽神無誤,因為我從來沒見過他,所以他是不存在的,而紗布尼古拉斯真的存在嗎?就算存在,她為什麽能夠被稱為神呢?”比起將這些邪教徒化作灰燼,陳東突然覺得,從思想上摧毀他們的信仰或許更有趣一點,所以,他質疑著,想要看到他們崩潰的表情。
但那個女人卻只是愣了片刻,便又重新恢復了鎮靜,慢條斯理地說道:“好吧,我明白你的懷疑,先生,你的懷疑是有道理的,我之前也是一位醫生,也接受過大學教育,所以我能理解你的疑問,但紗布尼古拉斯是真神,唯一的真神,她仁慈善良,對萬物充滿愛意,她司掌生育,是萬物的母親,就算你我的體內,也流淌著古神之血。”
“這不僅是《無皮聖典》上記載的真實歷史,更是神所給予的回應,她與我們相見,賜予我們回歸母胎一般溫暖的懷抱,她耐心的教養,幫助我們擺脫痛苦,從殘缺複原。我知道,你可能覺得我們的神只不過是宇宙中的一個強大的生物,但是,偉大無私的森之黑山羊,她偉力無邊,智慧無垠,她的心靈與我們每個人連接,守護著我們,回應著我們,眷顧著我們,這樣的強大存在,除了神以外,還有什麽能將她形容呢?在我看來,她與真神無異。”
“你們見到紗布尼古拉斯了?”陳東很是訝異,忍不住問道,“她長什麽樣?”
“我們見到,但早已忘卻,凡人不可直視神,你要牢記這一點,這是對我們的保護,除非我們成為更加高級,更加偉大的生物。”女人十分嚴肅地告誡道, “如果你真的想面見真神,那你要真誠地祈禱,也可以參加我們即將在新月之日舉辦的祭祀。”
女人在這裡頓了頓,說道,“事實上,我們也不是想要對那位小女孩怎麽樣,我們只是想要邀請她來參觀我們的祭祀,因為她很特殊,能夠幫助我們更好地溝通偉大的森之黑山羊。”
“是嗎,需要把她切片嗎?”陳東問道,“我聽說你們乾過血腥邪惡的祭祀,還殺了人……”
“那些心懷鬼胎的人,妄圖竊取神的力量,自然會遭受厄運,他們都是自殺的,我們可從沒殺過人。”女人終於表露出了一絲憤怒,惱怒地說道,“那些混蛋已經走上了墮落的道路,他們早已被我們逐出了兄弟會!”
“那血肉傀儡呢?我從他那裡察覺到了你們的貪婪?”
“血肉傀儡是死人的屍體制作的,我們需要他們的力量來幫我們擺脫麻煩!”
“行吧~既然這樣,你看我怎麽樣?”說了這麽久,陳東終於露出了笑容。
“你願意信奉和服侍神嗎?你願意拋卻虛幻的外皮,走上進化的道路嗎?”聽到陳東這話,那個女人臉上也露出了喜色,她覺得自己漫長艱辛的傳教工作終於要到了收獲的時候了,但當然,宗教嘛,入教前總要有一份拷問。
“不,我的意思是,你看我像是你們的神嗎?”陳東指著自己,滿臉惡趣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