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看到一朵濃烈至極的鮮血玫瑰，在街道上如曇花般綻放。

　也聽到市民發出尖叫，紛紛圍攏上來。

　“她是……靈貓！”

　市民們驚魂未定，心有余悸地看著散落在四周的建築垃圾和雜物，“是她犧牲自己，救了我們！”

　楚歌的臉上和胸口都火辣辣痛楚，心底五味雜陳，三兩步從腳手架上爬了下來，擠進人群，用“地獄十項”修煉出來的急救術，對靈貓進行臨時檢查。

　好消息是，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壞消息是，除了沒有生命危險，什麽危險都有。

　“讓開一些，她需要新鮮空氣！”楚歌提高聲音。

　“是，是楚歌！”

　市民們立刻認出了他，興奮道，“竟然是楚歌和靈貓聯手，拯救了我們，一定是這樣，對不對?”

　面對市民的問題，楚歌也隻能苦笑。

　他極不願意告訴市民，這些垃圾和雜物本就是靈貓失手搞下來的，更不願意告訴市民，自己的職責是抓捕靈貓。

　他隻能沉默不語，專心致志為靈貓療傷，先摘下了靈貓的面罩，讓她能多呼吸一些新鮮空氣。

　面罩下面，是一張過分稚嫩的臉龐。

　靈貓的真面目，簡直是個比許諾還要青澀的中學生。

　此刻，俏生生的小臉上沒有半絲血色，唯有一抹細細的鼻血，像是一條楚楚可憐的小蛇，在慘白的嘴唇上蜿蜒，愈發顯得她嬌小玲瓏，幼稚到極點。

　楚歌的心沉了下去。

　人終究是視覺動物，發現靈貓竟然這麽小，無論自己戰鬥的理由有多麽充足，楚歌仍舊覺得，事情不該是這樣子的。

　“喂，醒醒，保持清醒，你現在千萬不能睡過去，聽到沒有?”

　楚歌咬牙，發現靈貓的身體簡直像是一塊一觸即碎的豆腐，無論他在“地獄十項”訓練中急救科目的成績有多好，都不敢輕易下手，“你該不會還沒成年吧?”

　“我……”

　靈貓想笑，又笑不出來，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我明年就成年了！”

　“那就是――十七歲?”

　楚歌咬牙切齒道，“無論是誰同意讓你參加這次行動，我都要宰了他，就算我不宰了他，你爸爸都會宰了他！”

　“我沒有爸爸了。”

　靈貓輕聲道，“三年前，我爸爸在公交車上製止一夥小偷扒竊，被他們跟蹤報復，在一條巷子裡，捅了我爸爸五刀。”

　“什麽?”

　楚歌心中一緊，旋即明白過來，“該不會，警方沒有抓到凶手，你一直埋怨和懷疑警方，所以才自己出來‘行俠仗義，打擊犯罪’吧?”

　“不是，警方抓到小偷，也起訴了。”

　靈貓笑了笑，道，“但據他們調查說，那個扒竊團夥的成員平均年齡還不滿十八歲，連捅我爸爸五刀的那個小偷，當時還不滿十四歲，很快就無罪釋放了，警方，軍方，法院，檢察院，秘密調查局，市議會，最高議會……包括‘神聖的法律’，誰都拿殺我爸爸的凶手沒辦法。”

　“……”

　楚歌啞口無言。

　“我爸爸是退伍軍人，向來很有正義感，也很相信當局的，在他的教育下，我從小就對當局還有軍方充滿了向往，認為自己長大之後，肯定要穿軍裝或者警裝。”

　靈貓笑得比哭還難看，“但，發生了這種事，我爸爸為之奮鬥了一生並深深信仰的聯盟卻幫不了他，我們求爺爺告奶奶，也不知道哪裡才能幫爸爸討回一個公道，楚歌先生，您說我們是在添亂，是瞎胡鬧，那您能告訴我們，究竟應該怎麽做，才能告慰爸爸的在天之靈，讓殺人凶手得到應有的懲罰，你們這些官方英雄，能幫我爸爸報仇嗎?”

　“……”

　楚歌還是無話可說。

　“哼，我就知道你答不出來。”

　靈貓撅起了嘴。

　她實在是個很清秀的小姑娘，還有些頑皮的樣子，即便身受重傷，周身都洋溢著濃烈的生命力。

　“市民都沒事吧?”她閉著眼睛，繼續問道。

　“你放心，全都沒事，你救了他們。”楚歌急忙道。

　“那就好，那就好。”

　靈貓真的像隻貓兒般，往楚歌身上拱，喃喃道，“我有自知之明，我知道亂子是自己搞出來的，我沒有救他們，我隻是……自己惹出來的禍，自己收拾而已，無論如何，我沒有給當局添麻煩，沒有……”

　她的腦袋一點一點，纖細的脖子像是支撐不住頭顱的重量，隨時都會折斷。

　楚歌看著，又是心疼，又是氣惱，卻又不知道這究竟算是誰的錯，應該把帳算在誰的頭上。

　倘若那幾個殺死靈貓父親的小偷出現在他的面前，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會怎麽做。

　然而，出現的並不是小偷，而是軍警。

　大批軍警姍姍來遲，終於包圍這裡。

　“醫生！醫生！醫生！”

　楚歌抱著靈貓，歇斯底裡地喊叫起來。

　……

　隨著時間的推移，大部分民間英雄統統落網，被臨時安置在一處設置了特殊屏蔽裝置的帳篷裡，由十幾名覺醒者和大隊軍警嚴加看管。

　他們不知從什麽渠道，得知了靈貓從高空墜下，身受重傷，生死未卜的消息，又是擔心，又是自責。

　一見到楚歌鑽進帳篷，這些被“捆仙索”五花大綁的民間英雄，統統站了起來。

　“靈貓怎麽樣?”雷拳沉聲問道。

　“死不了。”

　楚歌沒聲好氣道，“她覺醒的超能力，和‘肌肉控制’有關，肌肉乃至骨骼結構都發生極大變化，像是真正的貓兒一樣，就算從十層樓跳下來也沒那麽容易死，最多摔斷了幾十根骨頭，大量髒器挫傷和撕裂，內出血，以及腦震蕩而已，在床上躺三五個月，也就勉強能走路了！”

　“這……”

　雷拳和眾多民間英雄面面相覷，都沒想到靈貓會傷得這麽重，面對楚歌的譏諷，全都無言以對。

　“我有一個問題。”

　楚歌死死盯著雷拳，隨時準備一拳懟到雷拳的鼻子上去，“你們究竟有沒有人知道，她才十七歲?”

　“什麽?”

　雷拳有些傻眼，“靈貓才，才十七歲?”

　“沒錯，她才十七歲，她還是一個未成年少女！”

　楚歌壓抑怒火，卻是提高聲音，就差沒揪著雷拳的衣領，“就算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家夥，非要穿著情趣商店買來的奇裝異服，跑出來行俠仗義，執行私刑，挑戰當局的權威――這些，都不管我的事，但你們怎麽可以帶一個未成年少女出來，做這麽危險的事情?

　“她是未成年，大腦還沒有發育完全，還沒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你們他媽的都沒成年，大腦都沒發育完全，都不會分辨是非和評估危險性?

　“幸好，今天靈貓是被我們抓住，就算受傷，也會送到醫院，受到人道主義的對待，但如果我們沒有出現，你們真的落入了‘瘋子’葉曉峰等犯罪分子的手裡呢，你們知道他們會怎麽對待靈貓這樣的少女，你們他媽的都能猜到！

　“告訴我，你們有沒有想過後果，有沒有想過萬一靈貓被敵人抓住該怎麽辦，你們誰來負這個責， 你們他媽的誰都負不了責！”

　雷拳是個虎背熊腰的壯漢，比楚歌還要高一個頭。

　此刻，卻被楚歌噴得身形蜷縮下去，大氣都不敢出。

　眾多民間英雄，也和雷拳一樣，被楚歌噴了個灰頭土臉。

　“你們這麽做，和那些逼迫童子軍去打仗的軍閥，又有什麽區別?”楚歌卻不肯放過雷拳，仿佛要把心底的憤怒和困惑，統統發泄在這個可憐的水電工身上。

　“我，我們不知道。”雷拳結結巴巴道。

　“你們不知道，就敢做這種事?”

　楚歌道，“連遊樂園裡的雲霄飛車，都要看年齡和身高才能乘坐，你們糾集了一幫烏合之眾，在不通知當局的情況下，就想去抓捕整個東海大區最危險的犯罪分子，還隨隨便便帶上了一個未成年少女，難道你們從來沒有哪怕短短一瞬間，覺得自己這麽做，非常不負責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