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冷靜觀察著蚯蚓牧場。

　終於搞清楚了食貓者大軍遠征的目的。

　按理說，老鼠的繁殖機能十分強大，普通母鼠一年可以生產好幾胎，每一胎能下七八十來個幼崽，其中的雌性幼崽經過幾個月的發育，就具備了新的繁殖能力，隻要有充足的食物和空間，整個族群的數量在一年內翻上幾十倍，根本不在話下。

　不同於人類孱弱的繁殖能力，鼠族似乎沒有劫掠“鼠口”的必要。

　但作為統治者的白鼠，先天體格較弱，而且他們還要面對危險的戰鬥，還要學習如何操縱自行車輻條，美工刀片，口哨和鞭炮――楚歌估計不是所有白鼠都能覺醒智慧，掌握熟練操縱武器的本領，自然不能輕易折損。

　放牧蚯蚓這種既勞累又危險的工作，正應該交給奴隸來做，而灰鼠和黑鼠這兩種“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近親，自然是最佳的奴隸來源，特別是凶鼠部落這些，得到幾縷靈氣滋潤，擁有一定智慧的奴隸，絕對值得一次長途跋涉的遠征。

　穿過蚯蚓牧場，前面的地壟上插著幾十根類似十字架的木棍，不少灰鼠和黑鼠被串在上面。

　他們被大頭釘或者訂書釘死死釘住了四肢和尾巴，有些已經死去和腐爛，有些還在垂死掙扎，十字架下面的泥土中，浸潤著上百種不同深度的紅色組成的斑斑血跡。

　看來，鼠族之中，也有斯巴達克斯之類不甘被奴役的存在，或許也曾上演過無數次波瀾壯闊，蕩氣回腸的反抗，卻統統遭到殘暴的鎮壓，徹底碾碎了劫後余生者的脊梁。

　見到十字架上腐爛的抵抗者，戰俘們心驚肉跳，又開始慶幸自己剛才沒有輕舉妄動了。

　抵抗者的屍骸和骷髏後面，是一塊平地，數百頭白鼠，灰鼠和黑鼠正在操練。

　其中，白鼠的裝備較好，什麽繡花針，大頭釘，罐頭鎧甲，自行車輻條，美工刀片甚至鞭炮，一應俱全。

　而灰鼠和黑鼠，往往隻用尾巴卷著幾根簡陋的骨頭，用爛紙板蓋在身上，勉強充當鎧甲，甚至什麽都沒有，僅僅憑借鋒利的爪牙和野獸本能來作戰。

　自然，雙方演練，灰鼠和黑鼠被白鼠打得落花流水，潰不成軍。

　即便如此，戰俘亦十分高興，因為他們發現自己的族群未必都是奴隸，仍有上升通道的存在――哪怕“奴兵”，至少比單純的“奴隸”要好上百倍。

　見到這支“遠征軍”凱旋，正在操練的鼠族們急忙分列道路兩旁，黑鼠和灰鼠匍匐在地，白鼠則振臂高呼，無非是“偉大啊，長牙王國”之類的老生常談。

　貓騎兵帶著楚歌，威風凜凜從這些還在訓練的新兵當中穿過，指著“演武場”後面不遠處，一尊巨大的雕像，發出驕傲的“吱吱”。

　楚歌定睛觀瞧，吃了一驚。

　這尊白骨組成的雕像或者說屍骸，大約兩米多高，以老鼠的尺度來衡量，堪稱龐然大物。

　它長著既尖銳又粗壯的獠牙，兼具貓科動物的敏捷和爬行動物的陰險，長長的爪子像是畸形變異的觸須，甚至，在盆骨後面還拖曳著足足三條尾椎骨，簡直叫人難以想象，它活著時，是何等猙獰的形態。

　食貓者滿臉崇敬的光芒，手舞足蹈解釋給楚歌聽――這是很久以前曾經入侵地底世界的惡魔，最後被一位從天而降的勇士擊敗，這位勇士曾經是神族忠心耿耿的侍從，正是它在擊敗惡魔之後，建立了長牙王國，庇護這片天地間既高貴又善良的智慧生靈。

　其中，“惡魔”，“神靈”，“忠心耿耿的侍從”和“智慧生靈”等等詞匯，都是楚歌連蒙帶猜翻譯過來的。

　看食貓者狂熱而虔誠的模樣，應該不離十。

　楚歌心中一動，發現自己找到了關鍵。

　這位“諸神忠心耿耿的侍從”，應該是真正的大妖。

　說不定就是它一手促成了鼠族文明的飛躍。

　否則，靈潮爆發至今也不過一年半載，即便鼠族的文明演化比他們的新陳代謝更快，也不可能這麽快就發展出擁有“神靈”，“惡魔”，“王國”，“奴隸”等等概念的先進文明。

　“長牙王國的締造者，不簡單啊！”

　楚歌這樣想著，聚精會神，仔細打量著“惡魔”的屍骸。

　隻是，當他無意間發現屍骸上的破綻時，卻愣了一愣，險些笑出聲來。

　這具屍骸竟是假的。

　更準確說，是幾十具不同動物屍骸七拚八湊起來的假冒偽劣產品。

　它的腦袋應該是貓的骷髏頭，卻鑲嵌了好幾顆看起來非常嚇人的狗牙。

　三條尾巴應該是三條蛇類的脊椎骨，為了增添恐怖感，還在脊椎兩側戳出很多根魚刺。

　胸骨，肋骨，盆骨和四肢的骨頭，包括觸須般的爪牙，同樣來自不同動物體內，或許是有飽受靈氣浸潤，畸形變異的成分，但距離“惡魔”，還有十萬八千裡呢！

　“真有意思。”

　楚歌心想，“長牙王國的締造者究竟是什麽人，是窮凶極惡的大妖，還是吹牛皮不打草稿的江湖騙子?”

　食貓者和它的手下，卻對“天神侍從大戰地底惡魔”的故事深信不疑，在他們繪聲繪色的描述下，戰俘們亦嚇得瑟瑟發抖，簡直不敢相信能戰勝這樣一頭惡魔的“天神侍從”究竟該是什麽樣子。

　他們戰戰兢兢從“惡魔的屍骸”旁邊繞過。

　後面又是一尊威武霸氣的雕像。

　楚歌仔細打量，發現鼠族們不知從深埋於地底的城市廢墟的哪個角落，拖來了一尊卡通老鼠頂盔摜甲，手持寶劍的雕像，好像是那個迪什麽尼的什麽老鼠來著?

　可惜是山寨版，好端端一尊卡通老鼠雕像，被噴繪得口歪眼斜，面目猙獰，擺放在這兒，倒真有幾分怒目金剛，守護王國的意思。

　屍骸和雕像拱衛著的，便是荊棘纏繞而成的“城牆”和“城門”。

　為了防備地底世界攀爬能力極強的野獸侵襲，城牆都向外傾斜四十五度，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尖刺。

　隱約能看到一頭頭白鼠，站在城牆上，瞪圓了綠瑩瑩的眼睛，目不轉睛地巡邏，警戒。

　一面長牙王國的紅色老鼠骷髏頭旗幟，從城頭垂掛下來，在地底世界的穿堂風中獵獵作響。

　食貓者興奮地站起來，親自揮舞著自己的軍旗。

　城牆上面鼠頭攢動，很快就響起了一陣極有節奏的口哨聲，緊接著，還有玩具喇叭的聲音。

　“哢啦哢啦，哢啦哢啦”，用一次性筷子加上尼龍繩，細鐵絲和荊棘藤蔓纏繞而成的城門，在絞索的緩緩釋放下，被垂掛下來。

　楚歌這時候才發現，在城牆和他們之間，還有一條十分隱秘的“護城河”。

　自然不是真正的河流――絕大部分老鼠都有一定的泅渡能力，太淺的護城河對他們根本毫無意義， 太深的護城河又需要解決龐大工程量和水源的問題，結果，鼠族們選擇了一種更加聰明的辦法。

　他們的“護城河”由粘鼠板組成。

　就是人類發明製造出來，專門放在廚房和廁所的角落裡，黏性極強，用來粘住老鼠和蟑螂的那種東西。

　沒想到，覺醒了智慧的鼠族們，竟然將這種專門用來對付他們的東西，轉化成了自己的武器。

　一塊塊粘鼠板被小心翼翼放在城牆下面，無論老鼠，蜥蜴還是蛇類想要侵入其中，都會被牢牢粘住，隨後，落入守衛者的攻擊范圍，被自行車輻條戳成馬蜂窩和串糖葫蘆。

　這和凶鼠部落用來獵殺蜜獾的捕鼠夾，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正應了那句話――“所有殺不死我的，都將使我變得更強大”，這大約是智慧生命的共性。

　而放下的城門後面，那精巧的機械結構和匪夷所思的動力源，更是令楚歌眼前一亮，直呼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