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幅如夢似幻的畫面。

　擁有導彈和大炮的人類戰艦，胸前掛滿勳章的將軍，天空中還有直升機在盤旋，甚至有兩艘攻擊潛艇浮出水面，激蕩出殺氣騰騰，鎮壓一切的氣場。

　然而，這一切，在深海巨獸如孤島般巨大的腦袋面前，都顯得那麽脆弱和渺小。

　幾名駐軍代表沉不住氣了。

　怪獸的強大仿佛令他們感受到深深的無力和恥辱，他們攥緊拳頭，沉聲道:“再怎麽強悍的怪獸，終究是血肉之軀，難道我們的魚雷、導彈和速射炮，對他們都起不到半點作用?”

　“從目前掌握的情報來分析，怪獸並不僅僅是‘血肉之軀’這麽簡單。”

　不等烏正霆中校回應，俞會長就代表非常協會發言，“很多怪獸通過細胞摩擦，可以釋放出一種特殊的能量漣漪，在體表形成‘力場護盾’，超過一定速度的攻擊，便會被護盾完全抵消，所以，隻有冷兵器才能殺傷他們。

　“這樣詭異的超能力，是尋常血肉之軀可以激發的麽?不少專家甚至懷疑，所謂洪荒凶獸、深海巨獸、魔獸、妖獸之類的存在，都是非常先進的基因工程和生化改造的結晶，是某種凌駕於人類之上的超級文明的造物。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很遺憾，以地球人當前的軍事水平和武力儲備，的確沒辦法消滅所有怪獸――特別是蟄伏在大洋之中，稱霸七海的深淵巨獸。”

　“俞會長說的沒錯。”

　烏正霆中校攥緊拳頭，每一塊指骨都捏得“哢哢”作響，他面無表情，聲音卻格外陰冷，咬碎牙齒道，“身為軍人，我願意以生命換取勝利，但我也不得不承認，很多時候，寶貴的勝利是無論多少條鮮活的生命都換不來的。

　“更何況，各種妖獸、魔獸、洪荒凶獸和深淵巨獸的數量越來越多，地球本土生物進化而來，從修仙界和幻魔界穿越過來，亦或者從外太空裂空而至……多如牛毛，數不勝數。

　“即便我們集結整個地球所有的海軍，賭上全部的航空母艦，戰列艦，巡洋艦，神盾艦，導彈驅逐艦甚至核潛艇，付出無比慘烈的代價，果真轟殺了十頭、二十頭，哪怕一百頭洪荒凶獸好了，又如何，有意義嗎?

　“根本沒意義的，最多換來短暫的和平，代價卻是我方艦隊全滅。

　“我們重建一支同等規模的艦隊，哪怕以‘下餃子’的速度，至少也要十幾年到幾十年，但怪獸隔三差五就能穿越過來，到時候，拚盡一切的人類，又該如何抵擋?

　“更何況，怪獸根本不用和我們正面對抗，他們隻要在大洋中恣意遊蕩，抽冷子襲擊我們的遠洋航線就好了，遠洋航線是整個地球的經濟大動脈，超過一半的商貿物流都通過航運來進行，這些四通八達的大血管一旦開始持續失血，我們根本撐不了多久。

　“別忘了，現在地球面臨的威脅，並不僅僅是人類和怪獸的競爭，還有地球和修仙界以及幻魔界之間的明爭暗鬥，倘若我們在對抗各路怪獸的戰爭中，就戰至最後一兵一卒，聽起來是很熱血沸騰、慷慨激昂沒錯，但等到修仙界和幻魔界的侵略軍從天而降時，我們又該拿什麽來抵擋?

　“這些問題，天天困擾著最高當局的議員們，都快把他們的腦子都想炸了。

　“因此，在最高議會得知聯盟海軍的一支艦隊，竟然和一頭深淵巨獸發生了智慧接觸之後，簡直欣喜若狂，下了死命令，無論如何都要將這頭深淵巨獸爭取過來。”

　“這……”

　駐軍代表皺眉，“‘爭取過來’，是什麽意思?”

　“最好的情況，當然是希望這頭深淵巨獸以及它背後的族群，都能為人類效力，共同捍衛整個地球的海疆，讓深淵巨獸配合人類艦隊去對付穿越過來的洪荒凶獸之類――倘若能達成這樣的協議，無論什麽條件都可以暫時答應。”

　烏正霆中校道，“最低限度，我們希望這頭深淵巨獸不要再惹麻煩，事實上人類的船隊全都由鋼筋鐵骨組成，還攜帶著大量難聞難吃的燃油，如果是為了獵食的話，它根本沒必要攻擊我們，大不了，我們可以為它劃定一塊專門的獵場，甚至用高科技手段幫它尋找和捕捉食物。”

　駐軍代表愣了一下，和會議室裡所有人一樣，流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道:“這個……溝通成功了麽?”

　“不知道，截至目前，還在持續溝通中，哪有這麽容易?”

　烏正霆中校道，“雖然對方擁有智慧，但畢竟是生命形態和我們如此不同的超巨型異族，深淵巨獸的‘智慧’和我們人類的‘智慧’之間，可沒有這麽容易畫上等號。

　“最關鍵的問題，是彼此之間的信任，你們很容易就能想象到，想要在兩種如此不同的智慧生命之間達成信任，實在比毀滅彼此，更難上百倍啊！

　“這頭深淵巨獸肯定沒這麽容易相信人類，說不定它會耐心觀察人類的一舉一動，看看人類是如何對待別的怪獸，特別是那些看起來比較弱小，可以被人類恣意欺凌的怪獸。

　“任何生物都是這樣，唯有在遠比自己弱小的生物面前，才會暴露出猙獰醜惡的真面目。

　“換言之，我們對待那些貌似比我們弱小的怪獸的態度，極有可能決定了這頭遠比我們更強大的深淵巨獸，對待我們的態度。”

　聽到這裡，眾人瞪大眼睛，這才明白為什麽烏正霆中校要忽然說這樣一件，貌似和正題毫不相乾的事情。

　“烏中校，您的意思是――”

　駐軍代表沉吟片刻，道，“我們如何解決靈山市地底的危機，極有可能影響海軍和深淵巨獸的談判，甚至決定深淵巨獸對人類的態度?”

　“是的。”

　烏正霆中校道，“因為這頭深淵巨獸的活動范圍，就在西太平洋一帶，而靈山市又處於沿海地區，簡直就在它的眼皮底下，這裡發生的一切，很容易被深淵巨獸知道。

　“僅僅站在‘烏鴉部隊’指揮官的立場上，我並不想和地底的蛇蟲鼠蟻沾上半點關系，在我眼中，熊熊烈焰便是他們最好的歸宿。

　“不過，倘若被深淵巨獸知道我們人類對待異族的態度便是‘趕盡殺絕’的話，恐怕它絕不願意和我們達成任何協議，就算勉強締結盟約，都是爾虞我詐，隨時準備翻臉。

　“截至目前，我們並不知道這頭深淵巨獸還有沒有同伴，究竟是變異而來還是穿越過來，它的能力極限到底在哪裡，它有沒有繁殖能力，生長速度和繁殖能力究竟達到什麽級數……在這些問題都沒搞清楚之前，我們承擔不起和它翻臉的風險，就算一時僥幸能擊殺它，萬一它的兄弟姐妹和子子孫孫從海底深淵裡跳出來，我們就非常尷尬了。

　“因此，諸位同袍，無論你們是否和我一樣，對會說話的蛇蟲鼠蟻充滿了反感和警惕，都拜托大家暫時忍耐，踩死幾隻蟲子，撲殺幾頭老鼠是一回事，和一頭體長超過百米的深淵巨獸在汪洋大海中捉迷藏，又是另一回事了！”

　楚歌聽到這裡，才大致搞清楚，原來如此！

　他還以為是自己的巧舌如簧和人格魅力，說服了烏正霆中校，才令這位作風強硬的鐵血軍人臨時改變主意。

　沒想到，靈山市外圍海域，還發生了這樣不可思議的事情，人類和深淵巨獸的第一次接觸啊！

　烏正霆中校肯定是在來到靈山之前，就得到了最高議會的命令，暫時不能對靈山市的地底智慧生命趕盡殺絕。

　那他剛才還板著臉對自己說什麽“善良和正義”的故事，用綠色和平組織釀成黑死狂潮的事情來敲打自己?這不是變著法兒要教育他一頓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