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裡。

　　正中跪倒一個中年男人，他垂著頭，緊閉眼睛臉色十分蒼白，耳朵被他止不住顫抖的雙手死死捂住。

　　“……饒……饒了我……求求你們不要殺我……救……救命……”

　　“桀桀，來吧，把瞳孔給我們，你那多漂亮的瞳孔啊！”

　　他那微弱的聲音被四周傳來似哭似笑的邀約聲淹沒。這聲音，仿佛由各種不同年齡不同性別的男女聲組成，令人分辨不出性別老少。

　　直直穿透他的耳膜，直達心底的恐懼。

　　“來吧～來吧！！”怪聲突然逼近在耳邊響起，中年男子下意識全力一跳而起，在黑暗中憑感覺踉踉蹌蹌向前飛速奔逃去。

　　“咚”的一聲撞在牆壁上，有什麽東西被他撞破綻開了，他那裸露的肌膚碰觸到牆上軟軟的，感覺皮膚沾了水濕漉漉。

　　空氣中開始彌漫起一股濃厚刺鼻的血腥氣味。

　　他“啊”的一聲慘叫，雙手後撐跌坐在地上，掌心卻又摸到一顆接一顆臨近的圓滾滾濕潤潤的東西。

　　“把你的瞳孔給我們吧！”

　　他隱隱約約感覺到什麽物事過來的風聲，直逼他的眼睛，“不要！”

　　房間裡的一切隨著他的叫喊，忽然戛然而止，萬籟俱寂。

　　一道格外刺眼的光芒一下子劃破了這個籠罩著黑暗的房間鑽進來，巨大的開口裡，一位身穿道袍的清冷少女，蓮步輕移踏空走向中年男子。在最終不過一米處，腳尖輕點穩穩落在地上。

　　中年男子驚愕又欣喜的張大嘴，看著這位在逆光中出現的妙齡少女，仿佛看見一根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一時之間激動的不能言語。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希望貴夫人說好的十萬塊能夠打在我的c行卡裡。”清冷少女突然吐出這麽一句話，嘴角浮起一抹好看的微笑，“謝謝合作。”

　　中年男子聽得一愣一愣的，待見少女笑容真切，方才記起自己還在先前恐怖的黑暗中，下意識往周圍一瞧。只見一雙雙黑洞洞的沒有瞳孔的眼睛布滿了整個房間的牆壁。

　　聲音仿佛一下子卡在喉中，他驚恐的還沒有喊出來，隻聽見少女悅耳的一聲“回去。”他便失去意識，昏迷過去。

　　中年男子的身影緊接著憑空消失了。

　　少女這才秀眉一蹙，小臉緊繃起來:“滿含怨氣的目靈麽?”

　　“嗬啊”那怪聲陡現聚成一團不規則圓形的黑霧，“壞我事者，死！！！”

　　牆壁上不可計數的雙目在接受了它的號召，一下子全部凸出脫離牆壁，形成了一個個無生氣無瞳孔的怨靈，齊齊嘶吼著舉止猙獰可怖的飛向少女。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少女不慌不忙的縱身一躍於空中，從袖中掏出一張符咒，紅唇輕啟念了幾句，那張符咒便一下子點著化為灰燼，緊接著無端出現的一團比先前更加灼眼的光芒，瞬間依附於少女的身上，將她整個人嚴密包裹住。

　　而那些本張牙舞爪將要碰觸到她的怨靈，立刻如同受驚鳥獸般，四處逃散。

　　黑霧見狀不對，想要消散霧氣逃走，哪料少女早已經準備好，一張無字的靈符“嗖”的一聲飛向它，一股極大的吸力，幾息之間便將黑霧吸了進去，靈符飄飄悠悠的落在少女的掌心，上面赫然多了一個血紅的目字。

　　少女心念一動，光芒退化成符咒，她將兩張符咒一並收回衣袖中。

　　小手一揮，眼前的房間便消失了，只剩下她和地上正昏厥的中年男子。

　　聽見漸漸近了的哄鬧聲，少女望了一眼，是她囑咐過的。

　　不遠處，一位華貴的中年女人匆匆忙忙下了車，朝這邊慌忙的跑過來，後邊跟著幾個保鏢和抬著擔架的私人醫師。

　　待到已至面前，醫師們將男子抬上擔架，中年女人才拍拍胸口稍稍放下心，強笑著道:“多謝道長，十萬塊我已經打在您的c行卡中了。不知道，那邪祟……”

　　“我已經收服了。”少女面無表情，瞧了瞧女人唇邊那顆顯眼的大黑痣，從袖中拿出那張目字靈符，雙指夾住在女人面前晃了晃，“不過，有些事情還是別再做了，邪祟是因為怨氣衝天，才會形成，如果繼續下去，難保它不會再現。”

　　女人強作的笑意凝固在臉上，面色變得很是蒼白:“我……我不知道道長您在說些什麽。”

　　“好自為之。”少女收回自己落在她身上如死水般沉寂的目光，轉身就走。

　　她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如果他們依舊不知悔改，那麽日後，即便是師父前來也沒有辦法了。

　　不過常言道，人所做之事遵從於心，他們既然選擇如此，她也要尊重他們的意願。

　　――――――――――

　　兩個月後，玄靈道觀。

　　道觀後面，房中一位秀麗清雅的少女喝著粥啃著饅頭，大快朵頤，這狼吞虎咽的樣子跟自己的容貌完全不符合。

　　一位少年急匆匆推門而入，手中拿著一份報紙氣衝衝道:“師姐！你快看。”

　　報紙往少女面前一湊，她無奈的將啃了幾口的饅頭放在盤中後隨意扯過一張紙巾擦擦手，便拿過那報紙一看。

　　正面上的頭條新聞，時間標注的正是今天:C市龍頭企業家，一家三口夜裡被人切割了瞳孔流血而死，死相詭異，凶手尚未找到……

　　上面的配圖裡，一個女人面容驚恐的張大嘴巴，唇角有一顆大大的黑痣。

　　少女歎口氣，翻過報紙另一面，下面是一則道謝信，大致意思是感謝某位不知名的好人，為c市的孤兒院捐贈了十萬巨款。

　　見師姐不是很在意首面新聞，很是奇怪的詢問:“師姐，這不是你兩月前幫忙降服目靈的那家嗎?他們怎麽會……”

　　“他們通過盜墓者走私屍體，切割了死者的瞳孔，作為銷售的美瞳……”

　　“啊?！”少年大驚失色渾身抖了一下，繼而憤懣的斥責道:“他們怎麽能這樣?！”居然打擾死者的安寧，破壞他們的屍身。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世間道理也不過如此。”因為人們對美麗的追求，對美瞳材料自然無害的要求，致使雙目中那美麗靈動最貼合的瞳孔，成為了獨一的製作材料。

　　自然美麗，融為一體的舒適……

　　隻是沒有人會想到這是同類的瞳仁，他們不過以為，是人造無害材料而已。

　　為財，她也一樣，明知道他們如此過錯，還是為了那一筆錢去幫助他們，隻是最後她的忠勸，沒有人聽進耳朵裡。

　　這到底，都是自食其果罷了。

　　少年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也不再揪著不放，少女一拍他的腦袋笑靨如花，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吃過早飯沒有，一起吃吧?”

　　“啊?哦！謝謝師姐！”

　　少女將報紙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裡，洗了洗手，從櫥櫃裡拿出一副清洗乾淨了的碗筷，遞給小師弟。

　　“楚記的醃菜很好吃，夾在饅頭裡，別有一番滋味，你嘗嘗。”拿過一個饅頭，扳成兩半，夾進了一些醃菜，遞給師弟。

　　他接過咬了一口，很是滿足的嗯了一聲。

　　少女笑了笑，新的一天，又開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