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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或許對古帆充滿了尊敬，但是僅僅是因為對方賜予了他新生，同時因為對方的身份——現在的老古，還是無法完全說服自己，排除古帆是戰紋族人的想法。

　但是對古峰。

　只是一個孩子而已。

　或許有些天賦，有些才能，但是畢竟是一個孩子。

　這就是老古對古峰的看法。

　他從未覺得古峰是自己的上司，在這艘飛船上，擁有僅次於船長的決定權，他甚至下意識地幫古峰做出了決斷。

　這是何等的愚蠢，何等的無知，何等的恥辱啊！

　一直以來視規則為生命的自己，竟然完完全全沒有遵守白帆號的規則，讓自己遊離在了規則之外，甚至……甚至成了敵人的幫凶。

　“你這個混蛋眼球，你不要置身事外，你也有責任！”老古狠狠地咒罵了一句，若不是他建議把古峰和古帆轉移到白帆號上，他也不會鑽入牛角尖。

　“我的建議是在古峰醒過來之前。”老爵爺毫不猶豫地把自己從責任中撇除出來“而且，在這艘飛船上，理論上來說，所有人都比我更有決策權。”

　他是人工智能，雖然深得古帆和古峰信任，但是他卻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是人工智能。

　忘記了自己的身份的是老古，說白了他也不過是一個保鏢而已，而且絕大部分時間都沒啥作用，在黑冰監牢裡，也沒能保護得了古帆。

　雖然滿腔的自責和對自己的憤怒，老古卻也知道，現在不是該自怨自艾的時候，他必須彌補自己所做的一切。

　他把古帆重新放回了飛船的指揮座上，然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戰甲，轉身向飛船的投放艙方向走去。

　“你去做什麽?”老爵爺問道。

　“我去想辦法牽製戰爭之鐮。”老古道，他是銅族人。銅族人從不為自己的錯誤找接口，而一旦犯了錯誤，他們更傾向於立刻彌補，即便是為此獻出生命的代價。

　“你有什麽辦法可以牽製他們?”老爵爺問道。

　“沒有。但是總是會找到辦法的。”老古道，他已經有了犧牲自身的覺悟，如果能夠拯救紅門號，能夠挽回他所犯的錯誤，他願意犧牲一切，死亡算什麽?哪怕是永世的沉淪也無所謂。

　“我終於明白為什麽銅族人不適合在冒險飛船上了。”老爵爺滿是調侃的口吻“第一。在你作出決定之前，你並沒有征得上級的同意，第二，你現在應該做的是留在這裡，隨時準備轉移阿峰和阿帆。”

　“你這個反覆無常的家夥！”老古快被老爵爺氣炸了，剛才還說不讓轉移古帆和古峰，要遵從他們的判斷和決策，現在竟然又在說要準備轉移古峰和古帆。

　“銅族人都是這麽僵化嗎?我很慶幸阿峰和阿帆是跟著我長大的。”老爵爺說這話的時候。還真有一種看自己的孩子長大，為自家的孩子驕傲的意味“你完全不會判斷局勢嗎?剛剛阿峰決定留在紅門號上是因為有勝算。但是現在還有沒有足夠的勝算，卻很難說，因為有人剛剛幫了我們的敵人，讓我們的飛船受損嚴重。”

　“如果你現在離開，我敢說，你只是打算逞一時的血氣之勇，而沒有辦法影響戰局，但是因為你無謂的犧牲，卻讓阿峰和阿帆失去了轉移的機會……”

　“你就跟我對著乾是不是！”無論怎麽遲鈍，老古也發現了。今天這個家夥就是在故意跟自己對著乾。

　為什麽呢?老古覺得自己根本就沒有和老爵爺起過任何的衝突，其實他們根本就沒有溝通過，老爵爺大部分時間都是保持沉默，偶有交流，也惜語如金。絕大多數的時候，老爵爺都是直接和古帆進行思維波層面上的交流。根本就無需出聲。

　老古只是把這家夥當做了白帆號的一部分，幾乎不怎麽關注它。

　不知道為什麽，這家夥到了超光世界就好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而今天更是怎麽看都覺得是在故意找他的茬。

　銅族人可不是好脾氣，若不是現在還在和敵人交戰，老古定然要跑到白帆號裡，狠揍這家夥一頓不可。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他真的是快被氣炸了。

　你說老子錯了，老子是認錯了，老子就算是死，也會彌補自己的過錯，你還能怎麽樣，還要怎麽樣?老子連死了都不能彌補自己的過錯嗎?

　不知道為什麽，進入超光世界之後，老爵爺似乎就表現出了自己邪惡的一面，又或者不再像之前那樣清心寡欲，完全遵循程序和命令，變得格外主動，有了自己的想法和意志。

　這更像是一個**的生命，而非是人工智能。

　“我只是看不過腦袋裡只有一根筋，卻總是指手畫腳的人罷了。”老爵爺道。

　老古氣得七竅生煙，雙拳握起，卻是完全沒轍，總不能真的去把老爵爺打爆了，他空有死志，想要以死謝罪，改變眼下的不利狀況，卻又完全不能去做，只能呆呆地站在那裡，把牙齒咬的咯咯響。

　這一刻，老古覺得老爵爺比外面的敵人還要讓人生氣。

　“小心了。”老爵爺顯然可以一心兩用，或者壓根就沒有和老古生氣，他提醒老古“飛船將會震蕩，扶好阿帆！”

　老古一個閃身衝到了古帆的身邊，伸手扶住了他，然後就感覺到飛船一陣劇烈的震動，飛船的警報聲響起來:“飛船引擎超過負荷，右後舷能量管路崩壞……”

　古峰伸出手去，直接把警報關掉了，飛船的主控系統一閃一閃地提示著飛船的能量管路已經到達了極限，但是古峰卻依然緩慢而堅定地操縱著飛船，視那警告於無物。

　在老古和老爵爺鬥嘴的這瞬間，紅門號和戰爭之鐮之間的情勢，已經悄然轉變了。

　雙方以低速互相攻防，往往幾秒鍾才能夠交換一次攻擊，卻都被雙方躲過去，固然戰爭之鐮的攻擊都落了空，但是紅門號的幾次攻擊，卻都被躲了過去。

　不知道是哪個契機產生了作用，在雙方又分開的刹那，紅門號的動作突然變了。

　它不再繼續和戰爭之鐮進行近距離的糾纏，想要用撞角撞擊戰爭之鐮號——事實上，這艘狹長的飛船，幾乎整個就是一把鋒利的撞角，任何的近戰攻擊，都會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紅門號在距離戰爭之鐮側前方不遠的地方，突然扭了一下身軀，飛船受損的後舷對準了戰爭之鐮。

　這是在做什麽?戰鐮一愣，但是天生謹慎的他還是命令道:“減速，保持距離！”

　“老娘知道該怎麽做！”可惜他的主駕師並不見得完全服從命令，在聽到他的命令之後，主駕師卻是一拉操縱杆，直接向紅門號衝了過去，這是多麽好的機會，對方以脆弱而致命的後舷對著自己，這就像是躬下身撅起屁股，等著自己踹一樣，這麽好的機會，不利用怎麽行?

　“不行！”戰鐮提高了聲音，主駕師卻是咬著牙，猛然向前一拉操縱杆。

　“嘭！”戰鐮隻覺得自己的胸口突然被什麽東西擊中了，心臟似乎都停止了跳動，整個船艙內一片動蕩，他的身邊，那幾個完全沒有辦法在超光世界中活動的船員突然爆成了一團團的灰色碎片，他的耳邊是主駕師的尖叫和主控系統的警報聲。

　“警報，警報，飛船主體結構產生裂痕……警報！警報！”

　“啊！”難言的痛苦充溢著全身，戰鐮也情不自禁地尖叫出聲，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夠緩解自身的痛苦，但是他的身體和戰甲卻已經完全無法協調，那所謂的尖叫，其實只是他的靈魂在呐喊。

　這些擁有靈魂契合模式的人，在超光世界中還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依然可以通過靈魂來強化自身，但是即便如此，他依然看到，在他的側面，他的大副的脖子就像是被一隻大手扭到一般，擰了半圈，自己從脖子上脫落下來，咕嚕嚕滾到了他的腳邊。

　“飛船陷入重力渦流，立刻脫離，立刻脫離！飛船主體結構開始彎折……飛船主體結構開始彎折……飛船……”

　“立刻離開超光世界， 立刻！”戰鐮拚盡全力下達了最後一個命令，然後就被那紊亂的重力波擊昏，再也沒有一絲意識。

　紅門號裡，老古看到了這輩子所看到的最不可思議的一幕。

　紅門號緩緩轉了半個圈，飛船的能量輸出一瞬間達到最大，充盈著超光能量的引擎已經達到了滿負荷，古峰用格外遲緩卻又精確的動作，控制著操縱杆，就像是攪動著一盆裝滿了的水，讓水激蕩起來，卻又不溢出來。

　而現在所擾動的，不只是能量，還有重力波。

　如果說亞光世界的飛船飛行，是在真空裡的，不論飛得多快，幾乎都不會遇到阻力，那麽超光世界的飛船，就像是水面的船舶，一舉一動，都會帶起重力波的擾動。

　而飛船所使用的反重力引擎，所使用的推進方式，也是重力波——就像是水中的船舶攪動水流而向前移動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