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兄弟三人並肩往崔爹的書房走去。
路上竹葉沙沙作響,崔玠忽然想到那日同王子異藏在劉家的樹林裡,陳垣的話。
既然系統不想孔雀東南飛,他也不想娶劉蘭芝,那麽何妨湊成陳垣與劉蘭芝作佳偶?
崔小郎君是萬萬想不到陳垣壓根兒不用他湊婚事,自己就提著大雁上陣了。
“伯父,大兄,說了這麽久,這事任你們怎麽說,也只是你們不同意罷了,何妨讓我見見蘭芝,她要是開口說一個不字,我陳垣立馬提著這些東西走。”
劉家父母和大兄對視一眼,都是無奈。一家有女百家求固然好,可誰能荒唐到去求娶一個定了親的女郎。
“這事荒唐!荒唐!這種荒唐的事不需要見蘭娘,我就第一個不應!”劉家父親拍著桌子,“我是把老底都掀出去才換來她這個親事!”
“阿翁,不如就叫他見一面死了這條心?”劉家長兄看著陳垣,到底是做了十幾年的兄弟,不忍心拂了他的意。
劉家阿翁冷哼一聲。
劉家大兄說道:“陳垣,這大雁和這玉你帶回去。不然我們也不讓你見蘭娘,蘭娘這門親事,搭上了我們一輩子的心血,經不起折騰,你也別再提娶蘭娘,沒了蘭娘你陳垣還可以娶更好的桃娘柳娘,可蘭芝沒了這門親事,就在也沒有比這好的人家來娶她了,休怪哥哥說話不好聽,可你自己心裡也清楚,就算是你陳垣也沒有崔家五郎君的家世。你要是應下把東西帶回去,我就叫人把蘭娘帶來。”
“兄長,你們當初既然能應下焦仲卿一個小吏,為什麽現在就應不下我?”
“休要再提那混帳玩意兒!”劉家老父親拍桌拍得山響,“那個沒膽子的東西,當初若不是他信誓旦旦說待蘭娘好,老子瞎了眼才信他的邪!”
劉家長兄苦笑道:“我們當初原以為他小門小戶落魄了,蘭娘又身家豐厚,他定會好好待蘭芝,誰成想……所以這次才許了郡守家啊,縱使郡守五郎君不愛蘭娘,可蘭娘也不必吃苦,她高興彈箜篌就彈,她願意織布就織布……三日斷五匹,焦家欺人太甚啊!”劉家長兄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陳垣聽的捏緊了拳頭,這些事連他聽著都不好受,更何況劉家父兄呢,所以替劉蘭芝找個家世更好不用她吃苦勞作的人家就是他們所能做的最大幫助了吧!
陳垣心裡默默想到,不知為何,他竟覺得手心裡的白玉有些燙手。
劉家大院的妝樓裡,劉蘭芝看著針線筐裡縫了一半的嫁衣。這嫁衣不能說繡,上面沒有一朵花一片葉,新嫁娘沒有對它寄托美好的希望。
大顆大顆的淚珠掉落,將劉蘭芝的衣衫打濕。
年少青春一去不複返,她那少女的旖旎心思也在這一兩年的勞作裡消磨的一乾二淨。
劉蘭芝正傷著心,門外卻忽然傳來了腳步聲,劉蘭芝連忙用羅帕將眼淚擦淨,背過身向著銅鏡。
不出多時,敲門聲便響起。
“蘭娘,阿母來看看你。”劉母顫抖著聲音說道。
劉蘭芝穩了穩心神,定了定聲音,緩緩說道:“阿母,我有些不舒服,想要睡一覺,您先回……”
她話未說完,門忽然被推開了。
劉母焦急的往前走:“蘭娘,你哪裡不舒服?阿母替你請醫工來。”
劉蘭芝手足無措的坐在銅鏡前。她只是想尋個借口,敷衍了劉母回去。
“阿母,阿母我沒什麽大事。
” “蘭芝蘭芝,你有什麽事一定要跟阿母說啊!”劉母又往前走進了一點。
劉蘭芝惶惶然,胃裡忽然一陣翻江倒海,她顧不得劉母在側,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
“嘔——”劉蘭芝一個沒忍住,扶著欄杆彎腰乾嘔。
劉母急忙上前拍著她的背給她順氣。
劉蘭芝又是一陣乾嘔。
劉母焦急的說道:“這是怎麽了,怎麽還吃壞了肚子?”
劉蘭芝順了半天氣,劉母扶著她,一臉擔憂。
“蘭娘,你且進去坐坐,阿母這就替你請醫工來。”劉母扶著她進去坐下。
劉蘭芝靠著榻,一臉蒼白,她自是也不放心。劉家雖然是久貧乍富,但劉蘭芝卻並沒有吃過多少苦,三歲時長於鄉野,三歲以後她卻是正正經經的做了十指無沾陽春水的嬌貴女郎,在焦家累了兩三年,天不亮便起床織布喂雞磨豆子,委實是苦的。
想到從前,不禁又落下淚來。同焦郎雖也算是恩愛夫妻,可真要說如膠似漆倒也真沒有,要說在焦家,她最放心不下的還是那個厲害的小丫頭。
說錯了的,那些釵環首飾不該留給後來人,應該給那小丫頭,且做添妝才是。
焦家啊,同自己感情最深的也就只有她了吧!
環顧四周,是劉家所能給盡的奢華,即使把妝奩衣箱留在了焦家,劉蘭芝也依然不缺首飾衣物。
那小丫頭要是戴上她留下的首飾一定漂亮!
她也是個大姑娘了啊!劉蘭芝想道。
劉母噔噔噔下樓,直奔進廳堂,廳裡原本坐的安穩的三個男人立時繃緊了身子。
陳垣伸長了脖子,胸腔裡的一顆心怦怦跳,幾欲跳出來。
劉父咳了一聲,沒說話。劉家長兄站起來代為問道:“阿母,蘭娘呢?”
劉母焦急的說道:“大郎,你快去請個醫工來,你妹妹,你妹妹她身上有些不舒服。”
陳垣登時站起來,連忙問道:“蘭娘她怎麽了?”
劉父看了他一眼,有些惋惜。
劉家長兄連忙說道:“我這就去請,這就去請。”
陳垣也連忙跟上。
待兩人走後,劉父咳了一聲,說道:“蘭芝是真病了?”
劉母白他一眼,抱怨道:“都賴你,看,把蘭娘逼出病來了不是?!”
劉父瞪眼:“這,我這是為了誰?!為了她能嫁個好人,我連老本兒都貼進去了!要我說,早先那個縣令的郎君就最好,最適合蘭芝,郡守府的門太高了,咱們這種身份哪能和人家做上親家!就是這陳垣的身份也過高了。你卻非說要換一個門第低的,這下可好了,郡守府!又沒法再拒,人家要說咱們不識抬舉了。”
劉母歎了口氣,說道:“我原也沒有大指望,尋個同咱們家一般地位的也就是了,你說那縣令郎君,咱們又拿捏不住,以後要是蘭芝吃了虧,怎麽辦,所以才想拒了這個,隻向他們求個富庶人家,我哪想到……”
劉家老兩口心下戚戚,都明白這是他們不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