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
四海旅館5號房間。
薑新禹摘下牙套,端起水杯漱了漱口,然後說道:“老劉,咱們長話短說,我不能待的太久,必須趕在吳景榮之前離開靜縣。”
“吳景榮?他到靜縣了?”
“下午到的保安隊。”
‘“早知道他來了,這次行動……唉!”劉德禮懊惱的一拍大腿,他這才想起來,在保安隊看見的原來是吳景榮的車。
薑新禹說道:“這件事不怪你,按照之前保安隊的情況來說,營救行動布置的很周密,吳景榮是一個意外情況。”
劉德禮心裡非常自責,不管怎麽說,都是自己考慮事情不周,這才造成行動失敗。
薑新禹拿過煙盒,遞過去一支香煙,說道:“在保安隊安排了幾個內應?”
“三個。”
“外面接應的有多少人?”
“算上我八個。”
“靜縣有這麽多的行動人員?”
“只有三個是靜縣地下組織的同志,剩余的七個人,是從大沽支隊臨時借來的。”
“曹雲飛的大沽支隊?”
“是的。”
薑新禹想了一下,說道:“三名內應也是大沽支隊的人?”
劉德禮點了點頭,悶悶的說道:“唉,借來七個,還回去四個,曹雲飛肯定要罵娘了!”
“老劉,你要做好撤離的準備!”
“撤離?”
“對!”
“你是說……汪學霖會叛變?”
“他要是叛變,能告發的只有你,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以防萬一!”
“你不是說,牽扯到吳景榮的個人利益,他不會讓汪學霖活下去嗎?”
“此一時彼一時,假如你是吳景榮,你會怎麽做?”
“當然是先審一審……”
“所以,我們必須做好準備!”
“問題是,怎麽判斷汪學霖會不會叛變?”
“吳景榮一心殺人滅口,他不想讓外界知道汪學霖的真實身份,如果過了今晚,汪學霖還活著的話,就很說明問題。”
這是1+1=2的道理,汪學霖只有兩條路可走,要麽變節投敵繼續活下去,要麽寧死不屈慷慨就義! 劉德禮默然半晌,緩緩說道:“以我對汪學霖的了解,我認為……他不會叛變。沒有尊嚴的活下去,對他來說,比死還要難受!”
薑新禹說道:“我讚成你的觀點,
汪學霖只是缺少經驗歷練,要不然他會是地下工作中的一顆明星。不過,我現在多少有些擔心,王新蕊對他的影響……”
…………
夜裡十點鍾。
保安隊。
醫務室寂靜無聲,走廊已經被清理乾淨,王新蕊默默的坐在一旁,不時瞥一眼神情木然的汪學霖。
吳景榮沒在屋子裡,他臨走時留下一句話:天亮之前,何去何從,汪學霖必須表明態度!
“幹嘛還不動手?”
“學霖……”
“你要是下不去手,那就換別人來,熬到天亮,結果也是一樣。”
“姑父讓我勸勸你……”
“勸我什麽?勸我投降?”
“姑父說的對,哪有誰投降誰,說到底大家都是中國人,為什麽一定要爭個你死我活呢?”
“信仰不同,階級立場不同,中國人也分黑白。”
“你的信仰是什麽?”
“我的信仰是偉大的無產階級、人人平等的貢產主意!”
“那、你是什麽階級呢?”
汪學霖愣了一會,隨即冷笑道:“你不用拿話套我,雖然生在資產階級家庭,但是我有一腔熱血,一顆為皿煮自由戰鬥的決心!”
王新蕊輕歎了一聲,目視著汪學霖良久,幽幽的說道:“學霖,你會原諒我嗎?”
汪學霖淡淡的說道:“無所謂原諒還是不原諒,你我信仰不同,走的不是一條路,我能理解你,希望你也能理解我!”
王新蕊低聲說道:“其實,只要你願意,我可以陪你走另外一條路!”
“另外一條路?”
“我們可以去英國,去法國,去沒有勾心鬥角的地方,去過平凡人的生活!”
“你是說……我們各自脫離組織?”
“嗯!”
望著王新蕊熱切的目光,汪學霖思索了一會,說道:“你說的天花亂墜,說來說去,所有的這一切,還是建立在我背叛革命的前提下!”
王新蕊勸道:“人常說,退一步海空天空,為了父母、為了學霐、為了我、為了那麽多關心你的人,你為什麽就不能退一步呢?”
“別再說了,我成了你們的階下囚,哪來的海闊天空!”
“學霖,只要你說一句,你原諒我了,我就能想辦法救你出去!”
汪學霖狐疑的說道:“救我出去?你是在開玩笑嗎?” 王新蕊焦急的說道:“都火燒眉毛了,我會開這種玩笑嗎?”
王新蕊說的都是心裡話,對一個連蟑螂都怕的女人來說,今天所發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了她的心理承受范圍!
面對屍體和死亡,王新蕊已經嚇破了膽。
她現在很後悔,如果自己今後將要面對的生活,都是如此的暴力血腥,無異於是一場沒完沒了的噩夢!
王新蕊骨子裡是一個很現實的人,既然確定自己無法適應這種環境,她馬上就會想到另一種解決之道。
“學霖,倒是說話呀?”
“讓我好好想一想……”
在汪學霖心裡, 對王新蕊的信任早就蕩然無存,他猜測這肯定又是在給自己下套,只是一時想不明白用意何在。
房門一響,一名特務推門走進來,說道:“王小姐,副站長讓你過去。”
“副站長在哪呢?”王新蕊擦了擦眼角的淚痕。
“在審訊室。”
“那汪學霖……”
“放心吧,我在這看著,外面還有保安隊的人,出不了事。”
“我是說,副站長有沒有下令,讓你來處死汪學霖?”
“沒有。”
王新蕊暗自松了一口氣,轉臉看了汪學霖一會,快步走出了醫務室。
目送著王新蕊走遠,汪學霖在心裡歎了口氣,這個曾經的愛人對自己說的每一句話,到底是真是假讓人無從分辨。
不過,退一萬步說,即使這是一個圈套,自己難道就坐以待斃,為什麽不能將計就計呢?
看著桌上的氰化鉀針管,汪學霖渾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那種恐懼感深入骨髓,段時間內都無法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