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裡都是一水的東北口音!
一車的東北人?
日軍司機從駕駛室裡跳下來,上下打量了薑新禹兩眼,看在開轎車和一身警服的面子上,他總算很克制沒張口罵人。
薑新禹指了指信號燈,說道:“我是右轉彎,不用等紅燈,你直行應該停車才對。(日語)”
“軍車不需要等紅燈。”日軍司機擺了擺手說道。
薑新禹摸了一下轎車尾部被撞掉的漆,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說道:“好吧,算我倒霉。”
日軍司機上了車,自言自語的說道:“真是一個愚蠢的家夥!”
軍車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耽誤的時間不過兩三分鍾,這種小意外司機不可能向上匯報,因為完全沒有必要。
薑新禹把車開到路邊,他沒有馬上離開,目送著軍車從自己車邊開過去。
是人就有好奇心,軍車車廂裡明顯有很多人,他們之中難道就沒有一個對為什麽急刹車產生好奇心?
軍車開過了路口,車廂尾部掛著的苫布棉簾子被人慢慢掀開,有人在向外窺視,他們事先都得到了警告,所以也只是匆匆一瞥,立刻放下了簾子。
薑新禹早就準備好了那隻古董望遠鏡,在苫布簾子剛剛掀開時,他立刻舉起望遠鏡,鏡頭裡出現一個身穿黑色製服的警察。
警察帽子上的警徽是一顆醒目五色星,他身後的人都是相同的服飾,五色警徽是偽滿洲國的標志!
薑新禹恍然大悟,難怪車裡都是東北口音,毫無疑問,他們是來自偽滿的警察!
他收起望遠鏡,沉思了半晌,慢慢理出了頭緒。
之所以沒給警察局配發彈藥和車輛,那是根本沒打算用他們參與這次清鄉運動!
前幾次的清鄉運動效果不佳,日本人一定也想到了有人泄密,苦於涉及面太廣,無法查找泄密者。調來東北的警察,可以最大限度杜絕泄密事件發生!
想明白了這一點,薑新禹立刻開車前往水井胡同,看這個態勢,敵人隨時都會開展行動,必須要在第一時間把情報送出去。
在距離回春堂診所大約五十米遠的地方停下車,他不能直接去找孫世銘,現在才六點多鍾,這麽早去診所,如果不是什麽急病重病,被熟人看見很難解釋的清。
附近有一處公用電話亭,看了看四下無人,薑新禹下車快步走了進去,掏出幾個硬幣塞進投幣孔,撥通了回春堂診所的號碼。
“我找一下孫世銘大夫。”薑新禹啞著嗓子說道。
“我就是。”
“有便宜的虎骨,您收嗎?”
“什麽價錢?”
“價錢……您還是先看貨,然後咱們再談價錢。”
“可以,在哪看貨?”
“十八街舊貨市場66號。”
“好。”
這是兩個人約定的一個聯絡暗號,意思就是讓孫世銘立刻出來見面,十八街舊貨市場66號是一家大碗茶茶鋪子,人員混雜人來人往,無法判斷事情的真偽。
這麽做是為了防止電話監聽,雖然診所被監聽的概率非常小,但是也要以防萬一。
孫世銘簡單交代了妻子淑華兩句,從診所出來沿街慢慢走著,他知道不管自己去哪兒,薑新禹一定會在合適的時機和自己接頭。
十幾分鍾後,一輛轎車緩緩停在孫世銘身邊,薑新禹搖下車窗,說道:“上車。”
“什麽事這麽急?”孫世銘拉開後車門坐了進去。
“日本人秘密從東北調來大批軍警,種種跡象表明,這件事和清鄉運動有關!”
薑新禹把車停在路邊,附近很僻靜,即使是白天的時候,行人車輛也不多。
“這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
“就在半個小時之前。”
“知道敵人具體的行動時間嗎?”
“不知道。不過,我估計……最有可能是在今晚或者凌晨,不會超過明晚!”
“能這麽快嗎?”孫世銘有些半信半疑的說道。
“偽滿當地也需要警力維持治安,這些軍警是臨時征調過來,不可能在堰津停留時間太久,敵人一定會選擇速戰速決!”
“好,我馬上去聯系老邱!”
“常紅綾的事,上面有消息了嗎?”
“前兩天老邱不在城裡,我還沒聯系上他。”
“……盡快吧。”
“我知道,今天就跟他說。”
孫世銘下了車,在街邊叫了一輛黃包車,很快消失在薑新禹視線裡。
薑新禹坐在車裡想了想,決定把這件事也一並告訴軍統方面,不管怎麽說,軍統也好,中統也好,畢竟都是抗戰的一份子。
按照秦力所說, 葛權已經被偵緝隊的人盯上,不知道現在脫險了沒有,麻克明的住處距離紅橋太遠,來去不是特別方便。
況且自己是秦力潛伏小組成員,按照規定,不能再和其他線上的人接觸,有任何情報,只能通知秦力。
薑新禹在路上買了一碗米粥,回到家後,過濾掉米粒,把米湯倒進碗裡,用毛筆蘸著米湯,寫了一封秘寫信。
信紙晾乾之後,拿出鋼筆用左手寫了一行字:近山兄,今早走的匆忙,隻好留信作別,日後有緣再敘!張萬豐。
信的末尾是年月日。
信的內容就像一部小說的大綱,可以讓秦力任意解釋。
在信封上標明“李近山親啟”字樣,然後換上一身便裝,薑新禹揣著信出了門。
他開車來到海關總署幾百米外,步行來穿過兩條街,確認無人跟蹤自己,這才四處看了看,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乞丐穿著一件破棉襖,瑟瑟發抖的蹲在角落裡。
薑新禹走過去,掏出錢包抽出兩張鈔票,扔進小乞丐面前的破碗裡。
“謝謝先生,謝謝先生!”大清早就有人施舍,小乞丐激動的連連鞠躬施禮。
“知道海關總署在哪嗎?”薑新禹問道。
“知道,知道。”
“幫我做點事,這些錢也是你的。”薑新禹又掏出幾張鈔票,在小乞丐眼前晃了晃。
“啥事?”小乞丐眼睛裡放著光,這些錢夠他吃十天半月的飽飯。
薑新禹把秘寫信遞給他,說道:“把這封信塞進海關總署門口的信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