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煩通報一下家主,我這裡有蒙老將軍的介紹函!”
鍾憑和鷹空兩人站在蒙府門前,對正在皺眉盯著兩人的守衛說道。
說完鍾憑從衣衽中掏出蒙驁寫的那封文書,伸手向前遞出。
蒙府的守衛跟呂不韋相府的守衛的態度就明顯不同了,本來也只是疑惑這兩人來此幹嘛,畢竟蒙驁雖然是秦國戰功赫赫的老將軍,但是門客數量可是跟如今紅極一時的呂不韋沒有辦法相提並論的。
守衛見鍾憑雙手托起那封簡牘,心中對鍾憑和鷹空兩人的好感驟然上升,無論如何,眼前這位年輕人體現出了對自己的尊重。
門衛打開鍾憑遞出的簡牘,看了一下落款處確實是家主寫的。
“先生稍等,我這便去通報一聲。”
鍾憑和鷹空在此地等待的間隙,鷹空問道:
“先生,為何不隨李斯一同去呂不韋門下做門客,以先生的才能,定然絲毫不輸於李斯才是。”
鍾憑看了看鷹空,湊到鷹空耳邊,小聲說道:
“李斯此人對權力有種發自內心的癡迷,他想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我與其相爭並非是怕我爭不過他,而是不利於我志向的實現。”
“所以先生便選擇了蒙老將軍的門下做門客?”
“這是其中的一個原因,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什麽原因?”
“秦王如今即位兩年有余,你覺得如今的秦國平靜麽?”
鍾憑的這句話就讓鷹空有些摸不著頭腦了,如今的秦國新帝即位已經兩年,秦國大權在握,而國勢又有如勢如破竹一般,有何不平靜的。
“先生此言何意?”
鍾憑看著鹹陽宮的方向,再次壓低了自己的聲音。
“秦王即位的過程你知道麽?”
“當然知道,不是呂不韋從中斡旋,將秦王送上的王位麽,秦王也給了呂不韋豐厚的報答,今後不免會傳為一段君臣佳話。”
鷹空的悟性很高,這也是鍾憑不吝將自己看法告訴的他的原因,加上兩人同生共死過命的交情,兩人雖然相識不久,但是雙方之間的那種信任,卻是做不了假的。
“嗯,這是一段佳話,但是也是秦國的一個隱患。”
“隱患,怎麽說?”
“秦國派大將王齮率師圍攻趙國都城邯鄲,作為報復,趙王能不殺秦國質子子楚麽?所以才有了如今的秦王從趙國逃回秦國。”
鷹空還是想不明白鍾憑想要說什麽。
“可是先生,秦王子楚從趙國逃回來那是他與呂不韋有能力,這也說明如今的秦王是一位明君,這樣怎麽可能是隱患呢?”
鍾憑扭頭看了看,蒙府的守衛還沒回來,繼續跟鷹空說道:
“這自然不是隱患,但這是隱患的開端!”
鍾憑知道鷹空很少了解各國的事情,在鍾憑看來,任何一件小事都值得關注其背後可能引發的連鎖效應。
“秦王的長子是誰?”
“嬴政!”
“不錯,但是秦王子楚從趙國逃回來可是坑慘了其夫人和長子兩人,這期間秦王與王后趙姬和長子嬴政分開了整整六年,這六年卻是出現了一個人!”
“誰?”
“嬴政的弟弟成蹻,長平戰敗,趙國震動,整個趙國都升騰起悲憤恐慌的情緒,你說此時的子楚一家在趙國將有什麽待遇?”
鷹空似有所悟:
“陷入找人仇恨的汪洋大海之中,
隨時都會被趙人殺掉。” “不錯,秦王子楚和呂不韋從趙國逃出,但是秦王后和三歲的長子嬴政可就無暇顧及了,眾人都以為這兩人會死在秦國,而這時候,秦王子楚的小兒子成蹻出生了,他的地位顯而易見,有極大的可能被立為太子!”
鷹空此時終於明白過來,原來鍾憑看透了秦國此時風平浪靜形勢下的暗流湧動。
“先生是說,秦國會因嬴政和成蹻而發生內耗?”
鍾憑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鷹空只看到了表面的情形,沒有看到更深層次的利害關系,秦國政治派系因為秦王子楚的即位已經變得極其複雜。
秦王認華陽夫人為母親,但是秦王還有一位生母——夏姬,出身於韓國王族。
“秦王回到鹹陽成為太子之後,生母夏姬為其在近親中選了一位韓國王族出身的韓夫人。這就使得秦國如今的宮廷形勢變得撲所迷離,盎然有趣了。”
不愧為鍾憑也稱讚的悟性,鷹空此時豁然開朗。
“先生是說,秦國內部形成了夏太后、韓夫人和成蹻為中心的韓國勢力,又有秦王后、長子嬴政和相邦呂不韋為中心的趙國勢力, 還有以華陽夫人為中心的最為強勢的楚國勢力!”
“不錯,如果嬴政不能從趙國回來,那麽成蹻將會成為秦國太子的不二人選,但是說巧不巧的是,秦王的長子嬴政和秦王后完好無損的從趙國逃回來了,秦國遠沒有表面上那麽安穩。”
“那麽這便是先生不選擇成為呂不韋門客的第二個原因?”
“聰明啊,當局者迷,我一旦入了呂不韋的府中,那我就被貼上了趙系、楚系的標簽,極其容易受到政敵的攻擊,也不能是我保持清醒的頭腦,如此一來,脫離三家之外,從外面斡旋當為上策!”
就在兩人還想再繼續小聲討論的時候,蒙府的守衛已經從府內趨步跑來。
“讓兩位久等了,我們家將軍正在大堂等候兩位,請隨我來。”
鍾憑和鷹空趕緊收拾好心情和衣著,跟在門衛的身後,緩緩的踏進了蒙府的門檻。
“將軍,兩位客人來了。”
守衛將鍾憑和鷹空帶到蒙府接待客人的地方之後,便退了出去。
“兩位便是我父介紹的門客嘛。”
“正是!”
鍾憑看著眼前魁梧雄壯的中年男子,大概三十歲左右,應該是蒙驁的長子了,不知道蒙驁還有沒有其他的子嗣。
“兩位先生請入座,我叫蒙武,是我父親的獨子,這兩位是我的兒子。”
鍾憑順著蒙武的介紹向旁白看去,站在那裡正是兩名十四五歲模樣的少年,但是眼眸之中已經有了將門的那種神采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