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交本不是秋,然而港都的雨淅淅瀝瀝地下著,洗去了暑悶,平伏了離塵的味道,再被自北而來的冷風一刮,空氣便開始清冷乾淨起來,多了幾絲秋的況味。許樂站在工業園區大樓的平台上,眯著眼睛看著蒙蒙秋雨那頭模糊到如水彩畫一般的城市遠景,下意識裡舉起手來,吸了一口三七牌香煙,香煙入喉入肺,有些辛辣,又有一絲甘甜,就像他此時的心情一樣。
昨天下午,就在港都這座繁華城市之中,羅斯州長和麥德林議員的競選搭擋進行了一次聲勢極大的造勢活動,前來參加的民眾不懼秋雨漸寒,人數達到了二十幾萬,就在那場造勢活動之上,聯邦科學院的林院長終於站到了前台,在他幾十年的學術生涯中,第一次在政治方面表了自己的看法,號召聯邦的選民支持羅斯和麥德林。
那位科學院的林院長用了些什麽理由,許樂基本上沒怎麽記住,大抵不過便是他是向往和平的,為聯邦的每一次貢獻都是要反抗帝國的侵略,團結聯邦的民心,而羅斯州長和麥德林議員,正是他所認為值得信賴的總統候選人,諸如此類。
在聯邦公民心中地位然的聯邦科學院,第一次對於總統大選表了自己的意見,這究竟符不符合聯邦的選舉法,其實沒有多少人在意,因為帕布爾議員那方面總不可能在這時候去打憲法官司。關鍵是這種效果已經出來了。科學院宣布機甲研製成功之後,在聯邦民眾心中地地位更進一步。林院長所宣布的偏向,對於選民地心理來說,有很大的影響,據最新一次的聯邦電視民意調查,羅斯麥德林搭擋。第一次在民意支持率上過了帕布爾議員。
秋色入心便是一個愁,許樂眯著眼睛看著這突兀而來的淒冷秋景,心裡卻沒有太多愁緒。只是在想總統大選已經到了這個時候,施清海通過自己手交給沈秘書的那些東西,為什麽還沒有被爆出來?難道邰夫人那邊對於帕布爾議員真地信心大到不屑於使用這些手段?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施清海和許樂都只是小人物。但就是這樣的兩個小人物,卻在一直不斷地試圖做一些大事。許樂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他只知道如果讓麥德林議員這種人站上了聯邦權力的頂峰,這個本來就有些味道的聯邦,只怕會變得更加令人難以接受。
兩根手指夾著煙送到唇邊,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他輕聲問道:“結果還沒有出來?”
商秋披著一件灰色的工作服。安安靜靜地站在他的身邊,正在朝天台下面看著一些什麽,那幅極大地眼鏡上面,還殘留著一些雨水的滴露。聽到這句話,她知道身旁這個年輕人的心情並不像表面那樣平靜。低頭回答道:“該我們做的事情已經做過了,最後的調試檢測能不能通過。只有看老天爺的安排。”
自從那天的視頻通話之後,因為不再需要保密地緣故。果殼工程部的工程師都知道了備用庫房裡那個神秘技術小組的真實來歷,他們震驚於那個小組其實只有一個人,而商秋工程師更是直接來到了備用庫房,開始跟隨許樂一起工作。
不知道許樂和商秋說了一些什麽,但這位天才的女工程師再也沒有追問核心數據有誤地事情,或許是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所以聯邦科學院那台被命名為紫海地新式裡的秘密,除了他們兩個人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
都是野路子出身,具有乎常人天賦地工程人員,許樂和商秋的交流從一開始地時候,就特別的順利,無論是他提出什麽樣的想法,這名女工程師,似乎便能利用聯邦現有的技術能力,找到實現這種想法的辦法。而商秋每每提出一個模糊的構思,許樂便能憑借自己的所學,大叔所教的思路,腦海裡那些繁若星雲的結構圖紙,給她一些啟。
這種默契到了極點地配合。其實早在很久之前。他們兩個人未曾見面地時候便開始了。商秋一直負責機甲地定型工作。許樂這些日子在工程部地下。主要便是和這個女生配合。只不過他一開始地時候並不知道這一點。商秋也沒有想到。那個備用庫房裡地技術支援部隊。竟然是一個年紀比自己還小地家夥。
天台上地空氣有些清冷。商秋緊了緊披在身上地工作服。雙手環抱在胸前。卻將那抹令人眼暈地白嫩擠壓地更加誇張。許樂早已經習慣了這位女工程師地身材。再也不像當初那般緊張愕然。愣了愣之後。遞了根煙給她。說道:“我可沒辦法像你這樣平靜。”
“我是裝地。”
商秋湊到他地身邊點燃了香煙。微紅地煙頭在秋風中顫抖著。她有些生澀地吐出煙霧。咳了兩聲後說道:“我從都大學畢業之後。便進了工程部。所接手地第一項工作以及最後一項工作便是機甲。我這輩子其實也隻做了這一件事情。今天便能知道這件事情能不能做成功。當然會有些緊張。”
許樂看了她一眼。深吸了一口煙。將煙頭放到欄杆上地水漬中熄滅。說道:“我也很緊張。”
工程師這個行當和戰艦指揮官不同。依然是一個男性佔據主導地位地世界。這取決於兩性之間思維模式和對金屬機械興趣濃鬱地差別。他心想商秋當年剛從都大學畢業。便能直接進入核心部門研究機甲。並且在短短幾年時間內。從一名普通地技術人員。變成了如今地技術主管。她地能力已經得到了最充分地證明。
聯邦政府給了果殼工程部一個星期的時間。今天就是最後一天,無論工程部的數百工程師們,還有多少想法需要去實驗,還有多少收尾工作要做,今天必須拿出一個結果。事實上。許樂和商秋在天台上抽煙的時候,正是國防部總裝基地軍官前來工程部,雙方進行聯合驗收的時間。
成功與失敗,就要這在段段地幾個小時內確定。正如商秋先前所言,該他們做的事情早已經做完了,再呆在庫房裡沒有任何意義。所以他們乾脆離開了庫房,來到了天台秋景秋雨之中,似乎只有這樣才能遠離那股緊張壓抑的氣氛。
說來很奇妙,工程部的機甲正在進行驗收,兩個最重要,最關鍵的工程師,卻躲在外面。根本不想或者是不敢理會那些東西。
幾乎在同時,許樂和商秋的通話器裡響起了何塞先生地聲音。兩個人互望一眼,從對方的眼神中都現何塞先生的語氣沒有表現出任何內容,這一對年輕天才男女很有默契地抹了抹額角的雨水。沉默地向著樓中走去。
走到樓口的時候,許樂將濕滅的煙頭扔進了垃圾箱。商秋微微一頓,也做了同樣的動作。
兩個人順著通道進入了備用庫房。
往日裡異常空曠安靜。只有流水線和機械臂聲音地庫房,今天顯得異常熱鬧。因為來了很多人。雖然那些人此時都站在原地,並沒有竊竊私語,但是這種氣氛讓許樂感到了一絲不適應。
他看著遠處平台處那台銀白色的機甲,看著高大機甲下方那些看上去有些小的身影,眯了眯眼睛。
國防部總裝基地主任來了,果殼機動公司總裁親自來了,還有很多軍方和研究所的技術人員,這些人都穿著防塵防幅射地工作服,戴著護目鏡和全套裝備,看上去就像戰艦維修人員在太空裡行走一般,根本看不出彼此的身份與地位。
許樂看著那些包裹全身地測試官員,不禁想到自己這些人在機甲面前抽煙,吃盒飯,做運動時的場景,不由笑了起來。
走下金屬梯時,白秘書和蘭曉龍少校便悄無聲息地來到了他地身後,一個是他的貼身秘書,一個是奉了國防部軍令要保護他人身安全地軍人,自然不會離開他太遠。
蘭曉龍少校看著許樂身邊的商秋,挑了挑眉毛,眼中露出了一絲暖昧的神情,白玉蘭卻依然是一臉平靜閨秀,微低著頭。許樂沒有問他們驗收的結果如何,因為既然何塞先生通知了自己,結果必須在前方等著。
許樂和商秋向著機甲走去,聲音並不大的腳步聲,在庫房裡卻顯得格外清晰。機甲前方那些本來在說話的官員們,聽到何塞先生說了幾句什麽之後,轉過身來看著這一對年輕男女,似乎有些驚訝的感覺。
巨大的金屬聲音遮蓋了他們兩個人的腳步聲,備用庫房與工程部之間的通道被完全開啟,那道極厚極重的合金牆壁,被挪移到了另一處。先前還停留在工程部本部配合驗收工作的工程師們,紛紛從那邊走了過來,與庫房裡的人們匯合到了一處。
這些工程師們帶著無比複雜的情緒,看了一眼此時已經憑借本體結構站立的機甲,享受著那份初為人父人母時的感覺,然後將目光投向了正在走來的許樂與商秋。這些工程師們很清楚,如果沒有這兩個年輕的技術人員,工程部對機甲的研,絕對不可能這麽快就結束。
沒有人說話,空曠的地下庫房內部一片沉默,忽然間庫房上空的天光系統打開,模擬的自然光線落下,照拂在平台上方。
天光之下,銀白色的機甲矗立在平台之上,左機械臂上的火力系統全開,全新設計的循環式主炮,正沉默而冷酷地對準著天空,機甲身後的附裝飛翼邊緣流淌著奪人眼球的流線,似乎下一刻,這具凝結著果殼機動公司十余年心血地新式機甲便會動起來。
此時。許樂和商秋正好走到了平台之前,他望著何塞先生與周玉。卻忘了與那些大人物握手。
何塞先生眼神複雜地看著面前的兩個年輕人,忽然覺得自己是果殼公司歷史上運氣最好地主管,前些年在工程部內部掘了商秋這個天才,結果緊接上老天爺又把許樂這個怪胎送到了面前。
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不知道是哪位工程師忽然拍了一下手掌,掌聲緊接著稀稀啦啦地響了起來。就像是那夜剛開始落下的悶雨一般,掌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急,就如雨水漸大,呼嘯而來,洗去人間一切煩悶。隻余清爽而潔淨的天空。
如雷般的掌聲響起,響徹空曠的地下庫房,就連那位總裁先生和國防部總裝基地主任,都開始微笑著鼓起掌來。
無數地目光望著許樂和商秋,無數的掌聲送給了他們或者自己,工程師們在激動,在慶幸。他們清楚,機甲研製成功,最大的功臣便是這兩個年輕人。
許樂和商秋互視一眼,然後咧開嘴像個孩子一樣地笑了起來。工程部研機甲通過驗收了,他們成功了。
掌聲依然久久不肯停歇。有的工程人員的手掌已經拍紅了,所以他們乾脆開始跺腳起哄。似乎非要許樂和商秋這時候說些什麽,他們都是技術人員。將光彩給予這兩個年輕人,便等於是給予自己尊重。
許樂環顧四周,笑容有些癡癡地感覺,他笨拙地低頭向著四方鞠躬致謝。
為了聯邦新一代機甲的誕生,果殼機動公司從十幾年前就開始進行研究,甚至從更早的時候,便有學者專家進行努力的工作,四周的這些工程師一直沒有停止過工作,而有些年老的專家,則更是在這樣漫長的歷程中告別了這個世界。
許樂每每想到這一點,便覺得榮耀應該歸於他們,歸於那些正在鼓掌地人,這不是什麽虛偽或矯情,他是實實在在這般想法,他總認為自己只是解決了最後一個問題,就像是修建一座高樓一般,地基和樓身都是前人打造好了,他只是蓋上了最後一層房子,卻要享受這麽多人的掌聲和敬意,他有些不好意思。
“你真的很了不起。”許樂強行平伏下內心的激動,望著身旁地商秋認真說道,一個年輕的女孩兒,居然能夠完成雙引擎地總成設計,如果要說最大的功臣,應該是身邊地她才是。
“我知道我在這方面很了不起。”
商秋微笑著回答道,袖子裡的兩隻手卻早已經握著了拳頭,面對著此時此景,將青春年華全部奉獻於此地她,怎麽可能不激動?
她像許樂那樣,對著四周的工程師們鞠躬致謝,身上灰色的工作服還是那樣披著,向四方行禮,一低頭不知道露了多少春日湖波於眾人眼前,她卻大方的像是什麽都不知道一般。
樂身後的蘭曉龍少校輕輕地喚了一聲。
工程師們開始起了口哨,庫房內一片歡騰。
商秋站好以後,許樂在她身旁小聲說道:“故意的?”
“我是主管,知道他們這些年有多辛苦,今天既然成功了,當然要分一些福利。”商秋眉開眼笑說道:“你功勞最大,要不要我給你大福利?”
許樂下意識瞥了一眼商秋鼓囊囊的胸部,趕緊搖了搖頭。
商秋笑了兩聲,湊了過來,踮起腳在他的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叭的一聲脆響。
許樂摸著自己的臉,然後撓了撓頭,知道這隻代表開心,不代表別的什麽,但在四周的工程師眼中看來,這卻不僅於此,於是口哨聲變得更大,間有起哄的怪叫,場間的氣氛頓時達到了。
一直低著頭的白玉蘭此刻也抬起了頭來,他微笑著溫柔地點燃了一根香煙,輕輕地吸有情緒異常的情況下才會破例。在如雷的掌聲中,他安靜心想,許樂最後與商秋設計總成的時候,他這個試機師進行了很多次的測試,也算是為做了一些貢獻?
就在當天下午四點三十二分,國防部與果殼機動公司的聯合驗收結果,還沒有來得及向聯邦報告之前,聯邦最大的新聞公告板上,便出現了一個標題:“果殼工程部新式機甲研製成功!”
聯邦最大的新聞公告板叫做星的天空,每天有無數的聯邦公民會選擇在這裡查看或布即時新聞,分成了無數個門類分區,所以主新聞區的刷新度特別快,那只有一個標題的布馬上被擠到了十幾頁之後,並沒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但緊接著, 有人轉載了一個微博客上面的消息,指出今天下午果殼工程部的新式機甲已經通過了國防部與公司本部的聯合驗收。直到此時,有人才注意到了這個消息,同時先前那個已經被沉底的標題也被人重新翻了出來。
如今的聯邦民眾討論最多的便是聯邦科學院的紫海機甲與總統大選,民眾對機甲的熱情與認知,都被激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程度,所以這條新聞頓時得到了很多人的關注,迅即補套紅置頂。
只是民眾們有些不明白,聯邦科學院已經研製成功,果殼方面為什麽還要繼續?有喬治卡林主義分子,開始跟帖痛罵聯邦政府搞信息封鎖,進行重複建設,浪費納稅人提供的資源,又有軍事愛好者,開始試圖分析果殼公司此舉的深層含義,只是沒有看到圖片和視頻,他們也不知道果殼的與聯邦科學院的紫海,又有什麽大的區別。
一時間關於果殼新機甲的討論熱烈地進行到了半夜,只不過絕大多數人,對此事都表示了不理解,對果殼公司的意圖產生了疑惑甚至是指責。就在這個時候,一篇名為果殼工程師的公開信的貼子,被放到了新聞公告板上,就如巨石入水,激起了千層浪。(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6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