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台破爛的貨車。停在草地邊。戴著灰帽子的施清海,看著街對面那間民宅,下意識裡舔了舔乾的嘴唇,點燃一根三七牌香煙後,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誰?”電話那頭很熱鬧,像是什麽市場之類的地方。
“我。”施清海倚著車窗,三根手指捉著煙頭,輕輕晃著。
“噢,什麽事兒?”
“我要進去了。”
“去吧。”電話那頭頓了頓,加了句,“注意安全。”
施清海掛斷電話,將煙頭碾熄,背上專業的清潔公司標準箱,吹著口哨,低頭向街對面的民宅走去,眼角余光瞥向數百米外的那個燒烤攤子,忍不住笑了笑。
能夠找到西門瑾曾經用來中轉的民宅,看上去或許並不是太困難,事實上難度卻相當大。施清海使用了自己注冊會計師,電腦高手,入室盜竊好手三方面的技能。才能花上一整夜時間,找到這裡。
還是那句老話,施公子是無所不能的,除了生孩子。
關於這椿他暗中調查多年的案子,他所需要做的,是找到相關的證據鏈,然後經由許樂的手交給總統官邸,而不用去操心後續的執行問題,至於司法部或者地檢署會怎樣做,不關他的事。
草地裡的民宅越來越近,看了一眼窗欞上的灰塵厚度,確認這個據點並沒有被那些人放棄,施清海被覆在陰影中的秀眉輕輕一挑,又看了幾百米外的燒烤攤一眼。
他習慣一個人工作,但由於今天面對的是鐵七師的高級軍官,所以他在街區外面扔了一個風鈴,以加強安全。那串風鈴是他在青龍山的下屬,二人配合多年,大概是這個世界上除了許樂之外唯一能夠讓他信任的家夥。
他悄無聲息地推門而入,用很快的度找到了自己需要的東西,還有床頭夾縫裡散落著的灰塵以及灰塵中的紅褐色絲,很陳舊的絲,哪怕這間房子被掃打過很多次,卻依然頑固地留了下來。
這間民宅裝修的很簡單,但所用材料卻有與外表不符的昂貴,施清海一邊戴著手套,一邊皺著眉頭打量著房間裡的環境。忍不住搖了搖頭,心想如果一名校級軍官能夠拿這麽多的津貼,聯邦再也不用籌征兵工作。
事情辦妥後,施清海沒有急著離開,而是吹著口哨,真的開始替西門瑾打掃房間,他打掃的很認真,每個角落都沒有放過,明著告訴房間的主人有人來過,卻將來過的痕跡完全清掃乾淨。
這種做派其實有些囂張,只不過幾年來的調查終於到了尾聲,而且不需要自己再做什麽,施清海的心情相當不錯,尤其是看到西門瑾的酒櫃後。
十幾種聯邦最昂貴的名酒,陳列在避光的酒櫃中,其中有他喜歡的文俊布蘭迪憲藏三號,橡木珍珠紅,甚至還有一瓶他大愛的青手烈釀。
施清海從酒櫃最裡面困難地拿出青手烈釀,倒入杯中,感慨道:“我錯了,如果聯邦軍官能拿這麽高的津貼。我們需要愁的是會有太多年輕人搶著去當兵。”
“敬了不起的自己,敬有品位的西門。”
將杯中淡青色的酒水飲盡,他愜意地歎息了一聲,將酒杯處理掉後,很平靜地轉身離開,就像一個真正的清潔工人。
……
……
擁有三十幾份專業證書的施清海,很理所當然地擁有聯邦司法證書,依據他的法律知識和對聯邦數十個判例的深入研究,他確認自己目前收集到的證據,已經足夠總統閣下和許樂,把拜倫先生還有那一幫子憤怒中年人送進監獄裡,並且再也無法出來。
所以他很開心地找了一個間小酒杯,要了杯酒放松地飲著,開始思考明天飛回南邊海岸邊,是應該找位姑娘,還是繼續嘗試說服鄒鬱帶著孩子一起去秘密度假。
想到那位部長家的千金,他的眉頭好看地皺了起來,自嘲地聳了聳肩,余光確認酒吧裡沒有人在注意自己,才取出電話撥通了許樂的號碼。
因為西林大區太遙遠的緣故,無法像上林三顆行政星之間一樣保證即時通訊,施清海對著延時錄音習慣性嘲笑了許樂幾聲,然後正準備說入正題時,眼瞳卻不知為何驟然一縮,聲音戛然而止。
他若有所思地盯著面前透明的酒杯,輕輕舔了舔上唇,左眉中間像愁悶的山峰般拱了起來,薄唇微挑,說道:“這酒味道真差。”
能清晰感覺到舌苔變的越來越厚。能感覺到牙齒中間隱隱有微鹹的味道滲出,像是上火,其實不是上火,如果任由情況展下去,牙根的出血症狀會越來越厲害,味蕾會在六個小時之後完全喪失作用。
施清海面無表情盯著透明的玻璃杯,確認不是抹在這個杯子上,而是藏在那間民宅裡喝的青釀裡。
毒藥叫異種天仙子,無色無味,進入人體後,會對神經系統和循環系統造成極大傷害,而且因為吸收度和作時間的奇妙落差,很難被人現和逆止,這種藥物還有一個很顯著的特點,那就是昂貴,昂貴到難以想像。
就像他的那把bsp; 這些是施清海在一院,在聯邦調查局,在青龍山學過的知識,但他從來沒有想像過,有人居然會用這麽貴的毒藥來殺自己。
“大意了。”他輕輕放下酒杯,自嘲地聳聳肩,說道:“而且也太浪費了。”
拿出鈔票放在桌面,他看似平穩。實際上很快地離開酒吧前堂,走進沒有多少人的廚房,打開冰箱取出一桶牛奶,抓起一塊生薑,然後轉入廁所。
走進廁所,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腿部肌肉有些松馳的傾向,最麻煩的是視線明顯有些模糊。
他抱起牛奶桶大口喝著,然後擰開水龍頭,大口喝著清水,再然後跑到隔間處,用力拉開門。禮貌請裡面那位沒來及提褲子的服務員離開,低頭看著馬桶裡的糞便,手指往咽喉裡一插。
哇的一聲,一道清水混著牛奶的混合液體吐了出來,直到將胃裡所有的東西全部吐光,直至吐出了青黃色惡心的胃酸,施清海才艱難地直起身體。
他馬上將生薑塞入嘴裡,大口用力地咀嚼著,任由那些辛辣的薑汁,通過受創嚴重的咽喉,進入空無一物的胃,那種痛楚感瞬間彌漫全身。
……
……
有些踉蹌走出酒吧後門,施清海抬起右臂,用精致的正裝袖筒擦掉額上的汗水,跌跌撞撞地貼著牆根向巷外走去。
前面似乎有兩個醉鬼正在撕扯著什麽,然後將施清海的身體裹脅在了一處,沒有糾纏太久,便聽到兩聲沉悶的噗噗悶響。
裝醉的聯邦特工倒在了地面,身上鮮血噴湧,手裡握著冰冷的手槍。
施清海用左手把濕漉的頭梳攏上去,右手握著濕漉的手槍,眯著眼睛望著牆那邊的高樓,知道狙擊手就在那邊。
……
……
都特區北城一條安靜的街道,春意盎然的綠地上有花枝正在招展,偶爾有幾片孱弱的花瓣被和風拂落,在地面微微滾動著,來到街畔的咖啡館旁,別有一番風景。
除了參謀聯席會議主席,李在道將軍於上月底正式從邁爾斯上將手中,接過了第一軍區司令的職位。如今的他依然像以往很多年那樣,習慣在一院後門這間咖啡館裡喝下午茶,讓忙碌的大腦休息片刻,只是身份地位畢竟不一樣,精悍的持槍警衛虎視於側,陽傘四周自然沒有太多普通食客。
“剛收到的消息,目標已經進入節奏。”聯邦第一軍區特種軍戰室主任,有些拘謹地坐在李司令對面。低聲匯報道:“為了避免憲章記錄漏洞,我室動用特殊基金,選擇使用該藥物,該藥物目前還沒有任何解毒劑生產出來。”
戴著眼鏡的李在道將軍,緩緩抬起頭,平靜看著這位忠誠的下屬,淡聲說道:“這些細節需要匯報給我知道嗎?”
“抱歉,司令。”特戰室主任惶恐立正,敬了軍禮之後馬上離開。
“協會裡大部分人,都沒有把施清海當一回事,認為他只是一個小人物,甚至連他的名字都記不住。”
憲章局代理局長崔聚冬輕輕攪拌著咖啡,輕聲說道:“但我從來不這樣認為。這是一個很危險的人物,知道他馬上就要死去,我感覺非常輕松。”
李在道將軍沒有抬頭,繼續安靜地閱讀著報紙。
“可沒有辦法完全輕松,甚至想到施清海死後可能生的事情,我忽然心情變得無比沉重,許樂上校會怎麽反應?他就這麽直接拒絕了去帝國的任命,說明他已經感覺到了一些什麽,他就在西林,回s1用不了幾天。”
崔聚冬靜靜看著杯中旋轉不停的褐色液體,說道:“是的,拜倫先生說的對,我們就是聯邦,不應該把注意力放在一個自然人身上,可……許樂上校不是一個普通的上校。”
“不要忘記,他擁有憲章局第一序列權限。”
崔聚冬抬起頭來,盯著李在道將軍說道:“作為一個在憲章局工作了一生的人,我有責任提醒您和其他的人,根據這幾年的測算,我確認許樂上校的權限甚至過了總統先生,這很恐怖。”
“我不想許樂上校因為這種權限而過於自負,從而走上錯誤的道路,所以我建議崔局長您應該從內部著手,弄清楚為什麽中央電腦會授予他如此高的權限,以及找到隨時可能解除他第一序列權限的方法。”
“很困難。”崔聚冬回答的很直接。
李在道將軍抬起頭來,目光離開報紙,平靜望著崔聚冬,說道:“好吧,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如果我的推測不出錯誤,我來負責處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