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詩博仙b貧民區這間小一院最與眾不同的地方,不是難得的安靜,而是罕見的乾淨,同樣簡樸的院門上斑駁一片,卻沒有這片街區常見的泥點和腳印,許樂快伸出一隻手掌,擋在正準備關閉的院門上,望著院裡那位正在用毛巾擦拭汗水的大媽,心情激蕩喊了聲:“大媽,我回來了。(L取詩博仙b”
蘇珊大媽聽到身後響起的聲音,有些疑惑,心想真的是年紀大了,不然怎麽會聽到小時候才有機會聽到皇族音,她自嘲地笑了笑,將手裡已經泛黃的毛巾扔到機井邊的木盆中,下意識回頭望了一眼,身體便僵硬在原地,寬大的手掌扶在粗壯的腰身上,忘了拿掉。
不知道是多長時間的沉默,蘇珊大媽終於認出那方帽簷陰影下的那張臉,她震驚地出一聲尖叫,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巴,然後張開了雙臂,快步走到許樂身前,一把把他摟了過來用力地抱住。
大媽用力地捶打著他的後背,仿佛是在責怪他當年的忽然失蹤,又仿佛是想就此把他打成最初那個重傷號,再塞回閣樓裡養著,免得他再次忽然失蹤,而無論她敲打的力氣有多大,許樂只是緊緊地抱著她,擱在肉乎乎肩頭上的臉,露著愉悅幸福的笑容。
院門口,鍾煙花的嘴巴張的大大的,吃驚地看著眼前這幕畫面,隱約間猜到這個胖胖的婦人是誰,卻還是無法適應自己這位看似無所不能的兄長,會像一個孩子般依偎著這樣一個普通的婦人。
擁抱以及粗魯的捶打都不足以表現蘇珊大媽對突然重逢的驚喜,她捧著許樂的臉,認真地看著他,想要看出這些年來他受過哪些傷,吃過哪些苦,厚實的雙唇不停翕動,用含渾不清的家鄉土話表達著自己的關心,然後狠狠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許樂也狠狠地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
因為這次親吻,蘇珊大媽似乎想起了一些什麽,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極為緊張,扭動著臃腫的身軀如一陣颶風般衝到門口,像護犢子的母獅子一樣,警惕地看了兩眼院門外的小巷,注意到沒有人經過。
緊緊關上門,插好鐵棒,她才真正放松下來,像擂鼓一般重重地拍打著胸脯,回頭看著許樂的臉,搓著粗糙的手指,粗聲問道:“小家夥,你到底是流亡的貴族還是聯邦人?”
頓了頓後,蘇珊大媽盡可能讓自己的表情顯得凶惡一些,右手扶腰,低聲恐嚇道:“如果你是聯邦人,就馬上離開,不然說不定我呆會兒就去報警。(取詩博仙b”
許樂太了解這位善良的大媽,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聳肩說道:“大媽,我當然不是聯邦人,呃,這是我妹妹。”
他把身後仍然處於半呆滯狀態的鍾煙花拉了出來。
蘇珊大媽打量著這個漂亮可愛的少女,不知道基於什麽理由,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用力一拍許樂的後腦杓,說道:“那還愣著幹什麽,帶小丫頭進來喝茶。”
兩杯淡茶,熱氣蒸騰,房間裡十分溫暖,蘇珊大媽自然關心這些年他去了哪裡,做了些什麽事,許樂卻現自己根本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不禁有些慚愧。
因為慚愧,所以目光有些飄移,他的余光意到,小桌上用紗傘籠住的剩菜盤裡,只有一雙筷子,疑惑問道:“保羅呢?他應該前年就從第二大學畢業了,現在在哪個部門工作,平時難道不回來陪您?”
蘇珊大媽從櫃子裡取出一盤果仁,和善地推到鍾煙花面前,回頭看著許樂解釋道:“保羅上前線了,說起來這還真是件很麻煩的事情,也是件很讓我驕傲的事情,現在薪酬不錯,只是這孩子把每個月津貼的三分之二都寄了回來,我有些擔心他在前線吃不飽飯。”
那個善良熱血的帝國年輕人,真如自己當年懼怕的那樣,走上了充滿死亡殺戮的戰場,許樂的心情不禁有些黯淡,強行堆出笑容,對蘇珊大媽說道:“部隊花銷極少,這些問題不用擔心。”
蘇珊大媽微笑望著他,說道:“知道你還活著,我需要擔心的事情就更少了,這次你要呆多少天,方不方便?”
“會多呆一些時間。”許樂笑著回答道,沒有說麻煩對方之類的客套話,在這個小院裡,對著胖胖的婦人,任何客套都是不可原諒的虛偽,“市場的生意怎麽樣?有沒有多雇幾個人?”
在這段時間裡,許樂確認蘇珊大媽這些年的生活不錯,至少比最窮苦的那些子要好很多,房間裡甚至已經有了一台電視機。
“生意越來越差,你做的那些高清播放機,後來全部被那些該死的家夥抄襲了過去燃文小說網,我和保羅可沒你那本事。”蘇珊大媽歎息著說道:“好在保羅現在津貼高,他讓我直接把攤子轉了,可我還是有些舍不得。”
許樂提起先前在五金店買的零件,看著大媽笑著說道:“沒事兒,我既然回來,再設計幾款三維播放器,焊幾個物理密碼,讓那些家夥吃屎去。”
蘇珊大媽拍著手掌,大聲笑了起來,用粗豪的聲音說道:“那當然好,你可是有功之臣,說,今天想吃些什麽,現在子好過了,我換了台大冰箱,裡面還有牛肉,要不要吃牛排?”
“我就想吃雜燴鍋,那味道我一直忘不了。”許樂笑著說道。
“好。”
蘇珊大媽麻利地系上大號圍裙,雙手在油膩膩的前面一抹,提起菜刀出門入院宰雞去也。
看著那個粗碩的背影消失在門口,一直沒有說話的鍾煙花回過頭來,像看怪物一樣看著許樂,攤開雙手可愛地聳了聳肩,不可置信問道:“全宇宙最厲害的工程師,當年在帝國組裝盜版高清播放機?”
許樂站起來,向院裡走去,準備給蘇珊大媽幫忙,聽到這句話後笑著回答道:“可別瞧不起這個工作,這小院一年的花銷全部是那麽來的。”
……
……
大鍋裡的白粥隨著熱霧散著簡單而迷人的香味,水嫩的保鮮青菜,被鋒利的菜刀切成碎末,混著帶著血水的黑羽雞塊和幾個小巧的紅桔,扔進粥中熬煮,再添了一匙辛味料,熱氣騰騰的雜燴鍋便完成了大部分工作,只需要呆會再加一些蔥花。
蘇珊大媽拒絕了許樂幫忙的想法,麻利地解決了所有事務,把鍋蓋蓋上好,快活地拍了拍手,轉頭對許樂問道:“那小姑娘挺漂亮的,就是年紀看著小了點,你們準備什麽時候要孩子?”
許樂這時候正倚在門邊,四處打量著曾經無比熟悉的廚房,胸腹間全是溫暖與放松的情緒,驟然間聽著這個問題,緊張地站直身體,解釋道:“您別誤會,她真是我妹妹。”
“我又不是瞎子。”蘇珊大媽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說道:“你怎麽可能有這麽好看的親妹妹。”
許樂無言以對,心想難道就憑這個便能判斷有沒有血緣關系,如果大媽看見懷草詩和簡水兒,肯定不會認為她們是姐妹。
蘇珊大媽掐了一把帶水珠的鮮蔥,正準備切,握著菜刀的手卻緩了下來,沉默片刻後歎息著說道:“當年你曾經答應過我和保羅,走的時候一定會告訴我們一聲,哪裡想到,你就這麽悄無聲息的消失,而且一消失就是這麽多年。
許樂看著鍋台旁大媽的背影,看著她抬臂抹淚的動作,心窩也有些酸楚,低聲解釋道:“當時情況太緊張,我實在是沒有時間回來說。”
蘇珊大媽回過頭來,憂慮地看著他,問道:“是不是和那天軍隊入城有關?那座白sè院子周邊的街區全部被推平了。”
“是的。”
許樂根本不想隱瞞什麽,老實回答道:“當時我就在白sè院子裡。”
“保羅非要說和你無關,可我當時就知道,你肯定就在那間院子裡。”蘇珊大媽放下菜刀,走上前來,揉了揉許樂的腦袋,說道:“你要知道,我們是真的很擔心你。”
許樂強自笑著說道:“沒事兒,您放心吧。”
“沒事兒?”蘇珊大媽壓低聲音訓斥道:“你知不知道,後來連公主殿下都來過這間院子,雖然有別的事兒,但我知道,她肯定也是在找你。 ”
許樂嘿嘿笑著,牽起蘇珊大媽的手,說道:“真沒事兒,公主殿下……現在和我挺熟的。”
蘇珊大媽愣了愣,馬上醒過神來,用力地呸了一口,然後重重地戮了一下他的眉心,嘲笑道:“這家夥,現在還學會撒謊吹牛了。”
許樂捂著辣痛的額頭,愁苦說道:“這是真話。”
“公主殿下雖然是好人,但她是高高在上的貴人,你以後可別拿她開玩笑。”
蘇珊大媽嚴肅認真說道:“她來過小院後,治安署的家夥再也不敢收我的錢,而且她還一直不允許保羅參軍上前線,直到去年,保羅去軍部鬧了好多次,才趁著殿下不在天京星的空子,偷偷去了部隊。”
許樂的眉頭微微皺起,不是因為痛,而是因為疑惑,懷草詩對大媽和保羅如此照看,是因為自己的緣故,還是有別的什麽原因?
蘇珊大媽接下來的歎息感慨,解答了他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