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著可能生的大事件,面對著從政容到民眾的整體意思面對順之逆之的歷史潮流,一個落後於時代要求的的世家家主,能夠如此雲淡風輕,挑釁式的說出“我很期待,這四個字,顯得無比生猛。
許樂見過很多行事囂張,氣質灑脫絕的人物,比如破出家門將世家傳紋視若破鞋單身打下好一片江湖的林半山,比如隱於幕風手弄聯邦風雲的那位夫人,比如聲名不顯卻敢與憲章光輝硬抗至死的大叔,然而聽到這四個字後,他依然被狠狠地震了一下二西林老虎說話的語氣很平淡,絕不傲驕,反而漠然,卻從骨子裡透著股不容置疑的自信,這等囂張灑脫,來自何處?
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權威,許樂就想到這句話,有些慨然於面前中年男人的氣度,卻並不認為他所揭示真會是即將生的歷史。依據他工程師思維理性邏輯判斷看來,他並不認為聯邦會再次對鍾家動手,因為這並不符合當前大的局勢二聯部與帝國間的戰爭如野火一般燃燒,而且大概在明年便會侵入帝國的星空,最近幾個憲歷以來,聯邦政府與七大家之間,一直謹慎地保持著某種平衡和諧,又怎麽可能在大戰之前,率先掀起聯邦的內鬥三要知道西林鍾家對於聯邦的戰略而言,是極為重要的一環,在這一環工,穩定永遠是壓倒一切的政治需求。
他很坦率地說出自己的判斷。飲酒與進食相間的鍾瘦虎沉就片刹後,微笑回答道,“我們家和別的六家總是不一樣的。”
是因為鍾家的手裡一直握有軍權的原因嗎?許樂陷入了他並不擅長的某種思考之中。
“我對總紋閣下的印數一直不錯,雖然在參謀聯席會議工,但在遠程參謀長聯席會議上,我永遠無法做到像那些無恥的政府官員一般,將崇拜和情婦看情夫的的神情擺在臉工。”
鍾瘦虎的臉工依然沒有什麽表信,說道,“聯邦政府並不是民眾集體意志的體現,也不是某位小機率產生的優秀政治家的意志體現,而是一大群政體既得利益者的集體意志體現,這些控制了媒體,控制了金融,擅長選舉,挑撥民意,像死人骨頭插在原野中一般插在聯邦裡的官僚和商人們,才是聯邦的主流。”
“帕布爾總統再如何清明冷靜,但他只是一個人,他頂多能影響一下身邊的人或者是臨海州裡的青年學生,卻沒有任何力量去改變聯邦的歷史走向。我甚至可以確定,一旦他試圖改變這些事情,他馬工變會下台。”
鍾瘦虎用一種淡諷的神情望著許樂,刻像望著臨海州裡那些充滿了正義感卻找不到具體辦法的青年學生。
許樂想到工一次總猛大選裡,莫愁後山所扮演的角色,施清海和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想到那些選戰幕後的黑暗交易與爭執,不由沉就,就認了鍾司令的看法,忽然間有些擔心遠在都星圈的總統先生,因為他知道那位面色黝黑的總統先生,並不是一個願意隨波逐流的政客。
“這些事情就說到這裡了。”鍾瘦虎三根手指輕揉酒杯,不容拒絕,直接說道,“接下來,我們可以談一談隨著帝國人的出現,軍隊在聯邦政治架構間話語權的增加,以及散亂編制的必要性。”
許樂已經很習慣像鍾司令這種大人物們談話的節奏,習慣了他們會全無禮貌非常直接地中止一個話題,展開新的話題,然而聽到這一連串帶著濃重學術氣息的命題,他的臉上很自然地閃出錯愕和鬱悶的神情。
鍾瘦虎嘲笑望著他,端杯飲盡,聲音微沙說道,“這是一個笑話。”
“噢。”許樂聳聳肩,快回答道,“也許中央電腦能聽的出來。”
“你這是很冷的笑話。”鍾瘦虎挑眉說道。
兩個地位年齡閱歷相差頗大的軍人,伴著紅湯嫩肉烈酒做夜話,方論笑話冷或不冷,話題還是延續了下去,最妙的是談話的雙方似乎都有些愜意於談話的氛圍。
鍾司令當年乃是世家子弟,聯邦第一軍事學院的高材生,成年在聯邦西陲率領百萬大軍獨抗帝國十余載,人生經歷無比韋富,閱歷談吐自然渾然有力。
許樂是東林礦工孤兒,國民教育隻完成了六年半進度,人生理想是與機器打交道,但生活也算是精彩,再加工大叔曾逼著他在大學圖書館裡就讀數載,假假也算是位讀書人。最關鍵的是,他的性情注定了他必然是位極好的傾聽者,比如幫鬱,比如施清海,比如簡水兒,早就已經做出了證明。
話題離開沉重的政治與陰謀,來到聯邦各個大區的民俗風情,人物名勝,文藝歷史,席勒的戲劇,喬治卡林的怪癖,頓時顯得輕松了很多,許樂津津有味地聽著桌對面中年男人帶著一絲霸氣的評論與指摘,時不時插工兩句,真的很像兩個讀書人捧著紅酒,在講述自己最近讀了什麽艱深的書籍。
夜漸漸深了,紅湯鍋沒有燒乾,窗外盛放的煙花早已停歇,只有微涼的風不停地穿過可憐的不複存在的玻璃,吹拂到兩個人的臉上懷中。
話題到最後自然進入當前整個宇宙最關切的事情,那就是這場戰爭。兩個男人的聲音並沒有因為酒精和前線的生死而變得慷說激動起來,平靜而認真地討論著三顆淪陷星上的戰事。
某人講述著自己指揮九十幾個師按照何種陣形包圍強刃行星,某人講沫自己自己帶著小隊趟過一條小小的河灘,某人講述著聯邦這個籌劃已久的戰略意圖,分析著帝國皇帝會做出怎樣應對,某人講述著自己在軍營裡操練新兵,不知道會不會惹惱他們的老父親。
如同朝陽於朝露,如同皇帝與農夫,鍾瘦虎與許樂的地位相差太多,所講述的話題層級相差太多,可奇妙的是,因為某種很令人喜悅的情緒,許樂並不甘於做個聽眾,而是認真地講述著自己的觀點。
能夠有幸與鍾司令討論這場戰爭的宏觀或細節,許樂感到無比興奮,能夠從另外一個角度或者說高度去看待這一年間的很多事情,能夠聽到權高位重的聯邦總司令,以指揮者的口吻談論那些星空之上的指揮意圖,是非常難得的機會。
鍾瘦虎,傳說中的軍闊,殺人不眨眼,無視聯邦法律的西林土皇帝,原來並不是聯邦民眾想像的那般冷肅可怕,反而有些像個足夠瘦削所以可以住進逼反大學宿舍、因不得志而恢怒不平的青年學者無女友副教授(注)
許樂瞪著有些醉意的雙眼,緊握著波杯,著力捕捉著耳朵裡聽到的每一個字,心裡生出如此清晰的想法,知道這必將是一場將令他記憶終生的談話。
也許是酒喝的有些多,許樂有些不劑寸宜地提到了鐵七師在喲星球工打下的赫赫戰功。
正是因為酒喝的有火多,冷傲的鍾司令並沒有在意對面小子明顯捅自己痛處的舉動,淡然說道,“杜少卿是一頭比較聰明的豬。”
許樂低頭,忍著苦笑,趕緊喝了一標。
“帝國人一天無法突破那兩條扭率空洞,他們想要攻打聯邦本土,便要在宇宙裡飄六七年才能飄到西林。聯邦軍隊從頭到腳都比那些帝國崽子先進,以逸待勞,怎麽會打不贏?”
“帝國遠征軍只是一幫遠道而來疲憊如老狗的雜碎,手裡拿著幾把六七年前的破槍。不論是誰工前線,如果還不能打贏對方,那就是頭愚蠢的豬。”
鍾司令望著許樂,說道,“就算你去指揮鐵七師,一樣也能打贏。”
許樂抬起頭來,下意識裡摸了摸鼻子,沒有現雙孔朝天的醜陋傾向,不由輕輕吐了口氣。
他沒有任何道理喜歡杜少卿和鐵七師,但聯想到在前線看到的激烈戰況,想到鐵七師打出的壯烈戰績,又覺得鍾司令的評價未免有此不夠公平,沉就片刻後,說道,“鐵七師在懈上推進的最快,而且事實上,帝國遠征軍在西林已經呆了幾十年的時間,也沒有多少人能夠將他們擊潰的如此迅。”
如果說鐵七師被調到前線,是鍾司令最厭惡頭痛的事情,那麽許樂提到的這個事實,則是整個西林大區所有官兵和民眾心中最沉重的那個部分二鍾瘦虎並未動怒,平靜說道,“都星圈的人們,一直對我西林方面有怨言,認為這十幾年的時間,我們沒有把帝國遠征軍趕出西林,是西林軍區在戰場工的失職。
許樂認真期待著對方的答案。
“我們確實沒有盡一切力量去解放那三個淪陷星系。”
鍾瘦虎的臉工泛起一絲複雜的情緒,嘲諷之中帶著些許深刻入骨的寒冷,“西林從我到街角最普通的流浪漢,都不願意替聯邦,或者準確說為了都星圈工呼喊的口號犧牲太多,這不是我們想隱藏什麽真實的實力,而是因為從帝國人入侵那一刹起,一直,都是我們在犧牲。”
“帝國人來了,是我們西林男人在打。”爺國人被打殘了,聯邦卻不願意支援我們獲得最後的勝利。”
“因為有個老家夥認為,聯邦需要保留那些帝國崽子,來鍛煉他的部隊。所以聯邦堅決而冷漠地執行了十幾年的西林輪戰方略。”
鍾瘦虎看著他,雙眼寧靜裡挾著風雷隱隱,一字一句說道,“在我們西林人的土地工輪戰?這,憑什麽?”
聽到老家夥三個字,許樂震驚沉就,不知該如何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