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虧了朱三沅留給瑪蒂爾德的遍地枯草堆，這些虛張聲勢的“疑兵”成了最佳的引火之物。

　還有橋頭陣地的鹿角、拒馬、塔樓……全被拆解，運到樓鬥下面，架空搭柴，掛上陣亡士兵的棉、麻衣服，下面用枯草堆一點，大火隨即熊熊燃燒起來。

　火借風勢，風助火威。庫勞城門兩側，兩條火龍藏頭藏尾。幾桶涼水簡直是杯水車薪。

　瑪蒂爾德的部隊歡呼著，呐喊著，火舌逐漸將樓鬥吞噬。庫勞的城門的兩邊，成了兩道高聳入雲的火牆。

　城牆上的守軍被迫轉入地面，以躲避煙熏火燎。

　所有的食物飲料，以及軍械庫中的所有武器輜重，已經轉入中心城堡，藏於領主大廳，艾雷恩受命組織內城防禦;雅米拉負責轉運所有的傷員，也轉入內城。

　朱三沅與德賽維在外城督戰。下一步，瑪蒂爾德將會登上城牆，或者破門而入，那時，將轉入到巷戰中，若巷戰不利，朱三沅將退守內城。

　留守的弓弩手也沒有閑著，他們把能找到的東西全都堆在了城門洞裡，酒館裡的桌椅板凳、市場上的各種雜物……這才是真真正正的死守。

　當火光逐漸被黑煙代替的時候，城牆上隻殘留了一部分黑漆漆的樓鬥殘片。朱三沅命令步兵登上城牆，抬著滾木待命;弓弩手也在城牆內側就位。

　在樓鬥出現缺口的地方，瑪蒂爾德的步兵搭上了簡易木梯，不顧還在發燙的牆垛，發起了登城衝鋒。

　這些被大火焚燒過的樓鬥，已經失去了所有防禦價值。沒有人敢踏上半步。

　然而，這些樓鬥廢墟卻為登城的進攻部隊提供了便利，成為他們的掩體，有效遮擋住了守軍的遠程火力。

　朱三沅命令步兵三到四人一組，每隔十步戰一組，抬一根滾木，負責十步之內的登城木梯。凡是敵軍搭上木梯的，就用滾木合力撞擊，將木梯撞翻。

　撞木梯也有技巧，不能與城牆呈垂直角度撞擊，而要盡可能地小角度斜方向側擊，讓木梯側翻。因為木梯搭在城牆上，哪怕梯子上只有一個敵軍趴著，也很難把它向後仰面推翻。

　多人抬滾木側擊，這是守城士兵對付簡易木梯的唯一辦法。

　朱三沅嘗試砸毀這些樓鬥廢墟，但這東西拆除比修建還難，一時半會兒還無法拆解。看來以後這種東西只能間隔修建。

　既然弓弩手失去了作用，朱三沅就命令弓弩手也放下武器，拾起滾木，與步兵輪換著休息，隻留下少數神射手躲在城門樓上和碉樓裡，透過射擊孔精準點殺。

　瑪蒂爾德沒有“全面開花”，而是讓少部分步兵佯攻，他們分成若乾小隊，虛張聲勢，搭上木梯，咆哮著作勢往上爬兩步，離地不超過半米，然後被守軍推翻……既無傷損，又吸引守軍注意。

　另外專有兩組，挑遠處的一個缺口，等佯攻組跟守軍玩兒得正歡的時候，再悄然發起真的登城衝鋒。

　瑪蒂爾德的聲東擊西略顯小兒科。

　朱三沅早就給所有的步兵劃歸了“責任區”，每隔十步安排一組，要求大家“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由艾雷恩負責帶領一支機動隊伍，來回巡視，幫助出現緊急情況的“撞梯組”。

　這一仗，石橋陣地戰至庫勞城下，從清晨耗到午後。

　朱三沅高呼:“有道是，皇帝不差饑餓兵。既然僵持不下，不如各自息兵罷戰，飽餐戰飯，再做決斷，不知尊意如何啊?”

　瑪蒂爾德也需重新整頓兵馬，尋找庫勞突破口，於是答應下來，雙方鳴金收兵，偃旗息鼓，暫做中場休息。

　朱三沅沒敢閑著，利用這個喘息之機，命工匠加緊拆卸這些該死的破樓鬥;廚娘負責給大軍提供燒菜做飯;雅米拉繼續救助傷員。

　仆人為朱三沅端來一份“領主特供餐”——燒狼肉。

　“伯爵大人，這是風乾的狼肉，也還算新鮮。您趁熱慢用。”

　朱三沅叉起一塊兒，聞了聞，有一種聞所未聞的香味，試著咬了一口，卻忽覺一陣惡心，連忙吐了出來。

　仆人嚇得趕緊賠禮道歉，“伯爵大人身體尊貴，口味要求嚴格……實在沒辦法，城中已無新鮮狼肉，只有風乾……”

　“不不不，”朱三沅擺擺手，扯謊道:“我……不小心咬到舌頭了，呵呵，跟你們沒關系。味道確實不錯，有一種……呃，類似狗肉吧?”

　仆人笑道:“伯爵大人真會開玩笑。狼是吃肉長大的，狗是吃屎長大的。二者形似味不同……”

　朱三沅差點兒沒把早飯吐出來。

　仆人又道:“羅德拉大人喜好圍獵，民間戲稱之為‘麋鹿終結者’。呵呵，再這麽下去，別說麋鹿了，恐怕整個雪原上就只剩下人和老鼠了。打光了麋鹿，狼也就是少了，獵人就更少了，哎！就這點兒風乾狼肉，還是花了過去一整條狼的價格收購上來的。獵人的日子也不好過了……呵呵，便宜了山那邊的庫吉特人了，雪原狼成了草原狼，獵人也成了遊牧民……”

　“麋鹿，狼，獵人！”朱三沅忽然悟道了什麽，把盛著狼肉的托盤推給這個仆人，“這個賞給你了。你知道嗎，你救了整個庫勞城！”

　仆人莫名其妙，“我……救了庫勞?大人，我只是發發牢騷，就像平常那樣……”

　許多人只顧低頭匆匆趕路， 卻忘了為何要趕路。當迷茫的時候，不妨歇歇腳，回頭看看起點，登高遠望，看看未來的出路。

　狼肉的價格節節攀升，簡單說就是物以稀為貴。獵人離開了，因為無狼可打;狼遷徙了，因為無鹿可捕……卡拉迪亞的大陸上，狼沒有實際減少，它們有可能翻越了山梁，去了庫吉特草原;獵人也沒有減少，他們只是隨獵物的遷移而遷移……

　瑪蒂爾德的部隊本來就不是奔著庫勞的土地而來。當然，或許瑪蒂爾德還要為了“騎士精神”和“貴族榮譽”，誓言拿下庫勞城。但她的部隊是唯利是圖的雇傭兵，而使這些雇傭兵瘋狂賣命的，除了高昂的雇傭費，還有瑪蒂爾德許諾的——洗劫城鎮所有財物。

　如果……他們面對的是一座空城呢?他們還會舍命攻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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