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色壽禮陸續抬了進來,琳琅滿目,阿永和虎哥,還有小寧兒,
三個人在禮物間穿棱玩鬧。
不管送壽禮的人為這些禮物費了多少心思,但真正能到潮生面前的沒有幾件。那些壽禮上也許凝結了許多人的心血與勞作,也許寄托了他們的願望和期許。但是也許這些禮物連被看一眼的機會都沒有,直接鎖進了庫房,然後,就被遺忘了。
宴席擺在牡丹苑,牡丹huā開得正盛,鮮豔的huā大朵大朵的連成片,遠望去恍如攤開的華貴織錦。太陽升了起來,huā朵顯得更加明豔,這美麗顯得那樣不〖真〗實。
潮生還是頭一次看到牡丹怒放的盛景。以前她來過椒房殿,也從牡丹苑經過,但是不巧,每次都不是huā期。
難怪世人總將牡丹稱為富貴huā。它的huā朵碩大而明豔,雍容華貴,香氣馥鬱huā中之王名不虛傳。
潮生想起那一東出來觀燈,那時她還沒成親呢,那也是何雲起和她兄妹兩人唯一一回在一塊兒過上元節。潮生還記得,那時候陸家還顯赫,做出的huā燈也十分霸氣,是一盞快有房子般大的牡丹huā燈,起的名目叫做豔冠群芳。
既然是壽星,當然要簪朵huā應節。宮人將剪下的牡丹盛在淺盤中捧了來,潮生先挑了一朵,其他公主、王妃們也都簪了huā。一時間殿內huā香拂動,huā朵襯著女眷們的容顏,倒讓人分不出人與huā哪個更美。
粱氏今日也來了,她整個人比從前足足胖了一圈,第一眼潮生簡直沒有把她認出來粱氏這是怎麽胖成了這樣?簡直跟吹氣球一樣。
粱氏也很明白潮生的訝異。有時候她照著鏡子,也時常會覺得詫異,怎麽就胖成這樣了?她以前可是極苗條的人,那一件件衫子裙子更是可著緊著尺身材剪的,真是多一分嫌肥。
可是她現在哪還有愛美的心思?
要說剛懷孕的時候,她想的多是這個孩子會給她帶來什麽一會穩固她的地位,會讓壽王對她多體貼容讓可是日子一天天過去,她的想法也一天天變了。
孩子一天天長大。第一次覺察到胎動的時候,粱氏忍不住失聲痛哭。
她再沒有哪一刻,象現在這樣哭的痛快淋漓,壽王在一邊嚇得不輕,她全不理會。
這是她的孩子。
粱氏開始想,也許這個孩子,就是她曾經失去的兒子,連名字都沒來及取的那個孩子,他又回來了,又投到了她的肚子裡,這是他們母子的緣份,他注定了要做她的孩子。頭一次沒能來得及,她也太糊塗沒護住他,可是他不恨她這個當娘的,他又回來了,這一次還做她的孩子。
只要他回來就好。甚至就算這回他投個女胎,那也沒關系。只要是他,粱氏就心滿意足。
時間越長,粱氏越發堅定了這個想法。
什麽身材,什麽容貌…這些都不重要了,她壓根兒想都沒想過,自己要變肥變醜了怎麽辦?一點兒都沒想過。
只要孩子平安,她要好好兒的把他生下來,把他養大。把她上次虧欠他的,都補給他。
她一定不斥罵責打他,哪怕他再淘氣再不聽話,她也不會。她要把這世上的好東西,把她能有的一切都給他。
“太醫怎麽稀繃皇廈著高高隆起的腹部,臉上帶著一種簡直是耀眼的光輝:“太醫說挺好的,這是最後一個月份了,讓我時時留心著。”
潮生點了下頭。
的確,懷孕頭三個月要當心小產,因為那時候坐胎不穩,而後三個月則要當心早產。
一時間,一眾女人的話題就圍繞著粱氏的肚子打轉,倒把潮生這個壽星給忽略了。
鄭氏的目光是複雜的。
她剛才進來給潮生行禮的時候,就看到了潮生身上那件宮裝。
鄭氏的目光在那簡直是巧奪天工的繡紋上停留了短短的一刻,她回過神來,讓自己把目光移開了。
鄭氏剛成親的時候,就對潮生很不服氣。
因為她打小就是遠近聞名的美女。家中姐妹眾多,她是庶出,可是父親偏愛她,因為她的貌美。這個優點是實實在在的,誰都看得見的。1小時候她不太明白,大了就懂了。父親和姨娘指望著她的好容貌給家裡帶來一份兒實打實的榮耀。
而她確實沒有辜負他們的期待,她嫁給了皇子,這簡直是一步登天。
接著她就知道了誠王妃這個人的存在。
她也是美人,而且,五皇子還曾經向皇帝求娶過她,可是卻沒能到手,這個他覷覦的美人成了他的四嫂。
鄭氏在知道的這事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了屈辱。
她覺得自己仿佛一個替代品,一個補償。因為五皇子想娶一個美人沒有娶到,皇帝於是又隨便選了個美人塞給這個兒子,不管什麽出身,什麽性情,反正一她就是那麽個不受重視的人。
而且五皇子看她的神情,也讓她確定了這個想法。
他審視她的目光,不象一個新郎在看著新娘,而是帶著挑剔,比較,估量……
他在拿她和人做比較,仿佛買菜的人,那樣隨意而輕慢,挑挑揀揀。因為最滿意的那一樣已經被別人挑走,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拿她充數。
鄭氏渴望見到誠王妃。
這個女人是籠罩在她頭頂的一重陰影,她怎麽都揮不去,簡直快要魔障了。
誠王妃果然很美。
鄭氏雖然從小到大都對自己的容顏十分自負,也得承認,誠王妃…似乎比她更秀美動人。縱然帶著挑剔苛刻的標準去仔細打量她,也挑不出她的瑕疵來。
聽說當年勇毅大將軍的那位夫人就是京城聞名的美人,大概是象了她母親。
她令鄭氏不快的地方不止她的容貌,還有她的運氣,她的家世,她的丈夫,她的兒子她太得天獨厚了。
現在她甚至成了皇后。
鄭氏抿緊了唇。五皇子前些日子喝醉了酒,他含糊囈語著,吟著不著調的酸詩,發泄著嫉恨與不滿。
“老四有什麽了不起?要不是他先下手為強娶了何雲起的妹妹,這皇位這皇位還指不定是誰坐呢,老四鬼精鬼精的,這是美人和江山兼得啊……”
鄭氏嚇了一身汗,連忙將人都打發出去一幸好剛才在跟前伺候的也是可靠的心腹。
她不敢讓別人進來,自己累得一身是汗服侍五皇子換衣安歇,結果聽到他又說了一句:“要是我娶了哼哼”
鄭氏一怔,手一滑,五皇子的頭沉下去咚一聲嗑在床頭上,把他給磕醒了,瞪著一雙紅眼看著鄭氏。
鄭氏手心冒汗,嘴裡發乾,正要解釋一句,五皇子又閉上了眼,立刻就打起了杆。
鄭氏松了口氣,心怦怦的跳著。
她在榻邊坐了下來。
五皇子那話說了半句,可是鄭氏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誠王能坐上皇位,雖然有傳位詔書、
可要沒有何雲起關鍵時刻扳倒了陸家,當即立斷殺了陸達、他的長子還有他的兩個女婿,那所謂的詔書也不過是一張廢紙而已。
何雲起為什麽這樣鐵杆的站在誠王那邊?大公主那邊的因素只怕不重要,更重要的是,他的妹妹是誠王妃啊。這道理是個人都明白正因為這一重關系,才把他牢牢綁在了四皇子的船上。
這道理前頭的陸皇后也明白,所以她才幾次出手想置誠王妃於死地。可惜,她都沒能成功。
鄭氏看著身邊這個無能而猥瑣的丈夫。她倒不擔心他惹禍,幾年夫妻,她也明白,這個男人沒那個本事,他能做的,也就是酒後發幾句牢騷而已。等酒醒了,他在新皇面前比旁人還要恭敬得多呢。
鄭氏推開了窗子,讓屋裡汙濁的酒臭發散出去。
不止他嫉恨他的四哥,鄭氏也嫉恨那位四嫂。她擁有她努力了一輩子也得不到的東西。
永遠都得不到。
可嫉恨又有什麽用呢?就象五皇子隻敢在這黑黑的夜裡抱怨一句一樣,鄭氏也隻敢在心裡這麽想一想。
等天亮了,在人前的時候,他們就會選擇把這些想法遺忘,明哲保身,得過且過。
粱氏進來,坐下,說了些閑話。這麽會兒功夫,她的婢女來來回回好幾趟,替壽王傳話進來。壽王問她累不累,過一會兒又來傳話說王爺問她有沒有什麽想吃的?
屋裡的人都笑嘻嘻的看著,半調侃半誇讚:“壽王爺現在可真會疼人啊。”粱氏一笑,淡然地說:“哪是疼我,他是著緊孩子呢。”
男客與女眷仍然是分開坐席,中間用一大扇屏風隔開。不過說起來也都是自家人,倒也沒有太多忌諱。壽王自己腿腳不便,要是他腿腳方便,肯定不會只差遣宮女婢女傳話,保不齊自己就會過來了。
潮生仔細觀察,粱氏的確不是故意矯情才這樣說。她是真的看得淡了。
是的,女人做了母親,心態就會大變了。原來也許她的心中全是丈夫,或者,是地位、權勢、錢財這些她能抓緊抓住的東西。
可是她做了母親,她的全部心力都轉到了孩子的身上。
粱氏曾經失去過一個孩子。
也許正因為她失去過,所以她現在加倍的,懂得去珍惜。
麽麽麽。。。每次臨近結尾,都會很緊張。怕寫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