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了一夜北風，雪也下得極大。第二天不等潮生去尋滿兒，滿兒先來找她了，臉色煞白，兩眼直愣愣，懷裡緊緊抱著個包袱。

　“潮生，你，你救救我！”

　潮生讓她這畫模樣嚇了一跳:“你這是怎麽了?”

　滿兒哇一聲哭了出來，把懷裡包袱遞給她:“我，我闖了大禍了。”

　潮生接過那個包袱，掂起來應該是條裙子。

　打開系結一看，裡面是一條裙子。

　潮生只看了一眼就大驚失色。

　“這是怎麽回事兒?”

　這裙子料子潮生認得，是貴重貢品綢緞。

　大紅顏色，上頭繡著無比精致花樣，這是溫氏裙子。而且潮生知道，這是溫氏過年時進宮赴宴行頭。

　可是現這奈本應該錦繡輝煌裙子上頭，正中間燒爛了一個大窟窿。潮生浣衣巷待得久了，經過大事小情無數，當然認得這是燙熨衣裳時候出了岔子。以前浣衣巷時候，有人實困倦，火鬥擱衣上半晌沒移開，衣裳嗤嗤響著，隻片刻就冒起了煙，從中間燒壞。

　可是那時候從沒有人燒壞過如此貴重要緊衣裳啊！

　“這是怎麽弄?你且別哭，先說話啊。”

　滿兒忍著淚，抽抽噎噎地說:“是，“是我燙壞。”

　滿兒說前言不搭後語，潮生也聽明白了。

　滿兒因為以前浣衣巷做過，所以正屋裡還有人拿這個諷刺過她。滿兒又一心想巴結往上，這次因為裙子繡好了送來，包袱裡壓出了些褶子，所以需要燙整。滿兒找了機會泰荷面前攬下了這活兒，還打了包票。誰成想剛才她熨衣裳時候，火鬥底子忽然漏炭了，裙子見火就著，她緊撲慢搶，已經燒了一個洞了。

　“怎麽會漏呢，我“我明明看過，怎麽會漏了，“”

　火鬥潮生也是用過，銅底很是厚重勻實，要說這個會漏，那真不能說是滿兒錯這誰能想得到?

　就算潮生，也想不到火鬥底子會漏了啊。

　“這裙子那麽緊要，我，我怎麽辦，，“…”

　潮生先安慰她，又倒了杯茶來。

　可是一時間潮生也想不到什麽辦法。

　這裙子破洞實太大了，而且那破洞邊緣都焦了，這種料子很不經熱，沒焦地方也已經受熱縐縮變形，再不可能還原。

　若是小洞，還可以想法子織補。

　這麽大洞，潮生也沒有辦法。

　這又不是現代，成衣店裡衣裳弄壞了，再買一件賠給人家。這衣裳怕是得手巧繡娘趕一兩個月才繡得出來，這一時間上哪兒張羅去?離過年可就這麽幾天了。

　再說，就算有地方買，這裙子用綢緞是貢品，繡工是無價，把她和滿兒一起賣了也買不起這一條裙子啊。

　“這事兒旁人知道嗎?”

　滿兒搖了搖頭。

　潮生耐著性子問:“是你不知道，還是旁人不知道?”

　滿兒猶豫了下:“應該沒有人知道，我自己屋裡熨，一見壞了，我什麽也沒想，就跑來找你了，“…”

　找她咖

　潮生直想苦笑。

　她也無力回天哪。

　她既沒有辦法把這奈裙子複原，也不可能這短短幾天內能變出一條裙子來給滿兒交差。

　“已經如此了，“王妃遲早會知道。”

　滿兒一臉驚恐:“不成，不能讓她知道！我會給打死！這裙子這麽貴重，“不行，不行，不能說！潮生，你要救救我，一定要救救我！”

　是啊，這條裙子實太貴重，而且是溫氏過年進宮要穿禮服。

　要是一般衣裳，燙壞了打幾下，罪月錢也就算了。

　可這個“

　潮生猶豫了下:“好吧，我再想想辦法。裙子你先收好“”，

　滿兒馬上搖頭:“不不，我不能拿回去，那屋裡人多眼雜，拿回去肯定會被人知道。先放你這裡吧，求求你了潮生，你一定要救我。”

　潮生只能點了點頭。

　外面果然已經下起雪來，滿兒來時失魂落魄，走時也心神不寧。潮生見她不管不顧就往外走，忙拉住她，遞給她一把傘。

　滿兒一步三回頭，潮生安撫地朝她點了點頭，滿兒才慢慢走?J。

　唉，這可是個難題。

　潮生把那條裙子抖開來細看，多好裙子可是燒了碗口大一個洞出來。上頭繡是如意牡丹團花。

　前幅花已經燒沒了，但後幅還好。滿兒燙裙子時候幸好沒有前後幅疊一起，不然後幅也肯定被燒壞。也幸好這裙子式樣是前後對稱，所以潮生能從後幅樣子，判斷出前面來。

　後幅還完好“倒是還可以用。

　倘若能弄到一樣料子，再比著後幅趕著繡出來到時候把後幅改縫前面，說不定可以蒙混過去。

　潮生拿定主意，先去找小順。

　“梁紅錦?”小順想了想:“府裡不知道有沒有“你問這個做什麽?”

　潮生對小順當然信得過，就把這裙子事說了。

　小順也吃了一驚:“怎麽出這樣事?火鬥怎麽會漏?”

　“現想這些也晚了，能把眼前這關過去再說。”

　潮生也想了，火鬥是不是被做了手腳?有人想陷害滿兒?

　這不是不可能事。

　正院裡丫鬟間廝殺爭鬥也很慘烈，不比宮中遜色。

　可是私底下爭鬥也就罷了，現這事兒已經關系到溫氏年宴休面了，搞不好四皇子也要丟面子。

　會有人把手腳動到這上頭嗎?

　“你也是，怎麽就把這事兒攬上了?要是弄不好，小心連你一起折進去。”

　“滿兒以前和我“”，

　滿兒曾經她危難時照應過她，端湯送藥“，“潮生怎麽能這時候撇下她不管?

　小順搖搖頭:“你這人就是“”

　宮中待久人，再笨都得學會趨吉避凶，明哲保身。

　潮生這樣做，小順當然覺得她實愚笨。

　可是換一步想想，若是自己落了難，有這麽一個人願意不計得失對待自己“。

　是啊，人們都不肯自己做吃虧那個，但是一有了事，總盼有個肯吃虧人幫著自己。

　如果自己有難，潮生肯定也會這樣做。

　小順想了一會兒，忽然一拍手:“書房裡有一本冊子，內庫裡東西上面前記著，咱們去翻一翻。”

　“這，成嗎“”，

　“怎麽不成?”小順說:“王爺待咱們是沒得說，幾尺錦怎麽會舍不得?要是咱們府裡沒有，我托以前相識宮裡求求，但是那就未必來得及了。”

　是啊。

　兩人把那本冊子翻出來。

　潮生頗有些心虛。

　這一冊清單是放這裡以備用，四皇子也沒想過瞞著他們。

　可他們就這麽做“也實有點恃寵而驕了。

　潮生翻很。

　這種冊子很好查，上面東西都是分門別類，瓷器、金銀器、綢緞佳麽都分開記著，名目，數量都清楚。

　“有！真有！”

　梁紅錦，兩匹。

　“成，等回了王爺，討張條子，我們去支了來。”小順不無擔心:“這事兒“反正你多當心些。別救不成她，還把自己也搭上。”

　“我知道，多謝你。”

　晚上潮生忐忑地向四皇子討情，想要討五尺梁紅錦。四皇子神色如常，語氣溫和:“好端端，要這個做什麽?”

　不怪他要問，這東西金貴著呢，庫裡那兩匹應該是四皇子成親時宮裡賜下。

　潮生有些為難，猶豫了下。

　四皇子一挑眉:“怎麽?對我還不能說?”

　“不是“”，

　潮生只能把滿兒熨裙子反而闖下大禍事情說了出來。

　這不是她本意。

　可是眼下不說也不行。

　四皇子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兒“”，他說:“你去找齊總管，就說是我話，讓他先開了庫門，把那兩匹錦裡頭拿一匹給你。可你“，“能描補得出來麽?”

　“這事兒，又不能讓人知道“”

　府裡針線上倒是有很多人，可這事兒得替滿兒瞞著啊。

　四皇子看了她一眼:“你倒是重情義行了，去吧。”

　潮生真心實意地謝過四皇子，然後匆匆去尋齊總管支取東西。除了料子，還有金線。這也是金貴東西，庫裡是按重量算，潮生以前支領過，是用四皇子衣物上頭，並沒有富余。

　潮生還不忘央告讓齊總管代為保密。

　唉，這事兒到現知道人越來越多了。

　幸好知道都是潮生信得過人。

　四皇子肯定不會說出去，小順也不會，齊總管和李姑姑交好，和王妃那邊兒人倒不對付，這事兒他也不會張揚。

　現問題就是，她能把裙子仿出來嗎?

　仿不出來一切休捉，就算誰都不張揚，這事兒還是要漏餡兒。

　潮生已經把裙子仔細量過，記下尺寸，然後動手將裙子接線拆開，燒壞前幅拆掉，完好後幅擺面前仔細琢磨。

　花樣子十分複雜， 潮生把薄紙蒙後幅繡花上頭，用細炭筆粗粗點描，先印出個輪廓，然後把紙拿開，一旁將花鄂花瓣花葉勾繪一起。大牡丹團花漸漸成形，漸渭清晰。這是一樁細致活兒，潮生折騰得兩眼枯澀，背酸腰疼，才算是完了工。

　這時候人用花樣子多半是自己描，潮生以前也描過不少。但是這種花形是針工局樣子，外頭一概沒有。

　那些人總覺得自己這一手技藝是獨家，大概是想不到，會有人從衣裳上頭再翻描圖樣。

　潮生把從庫裡領那料子按尺寸裁了，繃繡架上。

　她退後一步，端詳著繡架上紅豔豔料子，又看看一旁那半幅裙子，長長吐了口氣

　沒有練手機會，必須一次成功。

　不然話，滿兒闖了這樣禍，就算不被板子打死，只怕遭遇也好不到哪兒去。

　能先把溫氏那關過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