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請客,這種事兒就難免,人多手雜,還有賓客,以及賓客們帶來丫鬟小廝們,人來人往,你能揪出誰打破了東西?揪不出。
不過打破了,有碎片兒,帳房管庫也能交差。要是連碎片兒都沒有,那就不好說了。都是精細東西,貴著呢,找不著破片兒,誰知道是打碎了還是誰昧下了?
“今天請都是什麽客啊。”
李姑姑瞅她一眼:“稀奇,你管看著書房,你倒問我啊?”
“貼子是外書房書辦寫,我沒看見。”
李姑姑說:“嗯,男客那邊兒是十七個吧?對,沒錯,連八皇子也算上。女客沒那麽多,也就十個吧?”
“不少人哪,“…”潮生說了自己剛才夾道兒那見那人:“不知道他怎麽走到那兒去,守門婆子也不知哪兒去了,就讓客人那兒轉悠。”
李姑姑一笑:“這還不好猜?守那道門兒有什麽好處?肯定上趕看到能討賞地方去了唄?得,王妃這些日子病著,又加上過年,這些人皮都松了,得好好兒緊緊。”
潮生哧哧笑。
李姑姑笑著發狠嚇人了。
不過她一點兒都不怕。
反正又不是衝她。
“你說你遇著那人什麽樣兒?”李姑姑想起來問。
“哦,象個行伍出身,走路都不一樣。”潮生咬著筷尖兒,歪頭想想:“個高,肩膀也寬,臉我沒仔細看,好象黑黑。走起路來就是大步流星,但是不讓人覺得他匆忙,步子很穩。”
“那一準兒沒錯。”李姑姑說:“我記得有一個,是溫家親戚。”
王妃家中還有那樣親戚門潮生還以為溫家上上下下旁枝近戚全是讀書人呢。
這事兒潮生並沒放心上,很就將那天事情拋了腦後。
熱鬧了一場,底下人足足收拾了兩三天。那些不常用家什擺設重收回庫裡,打掃地方。那一片梅花被賞這一回,起碼損了三成。倒不是人人都象八皇子那樣喜歡亂跑亂折,不過既然邀人來賞梅了,也做了詩了,走時主人家客氣一下,折一枝梅花讓客人帶回去,插了瓶慢慢再多欣賞幾天。這麽一來,遭劫花兒就不少了。不過好這梅花兒一年也就開這麽一季,其他三個季節還是平平安安,並沒有人來擾它。
四皇子書房裡也插了一枝。
不過潮生並不太喜歡屋裡插梅花。
梅花香氣好就好一個冷穿,一個遠字。
從梅林近旁走過時候,風吹來,香氣似有若無,就象美人衣角,不經意間一瞥,足夠驚豔了。但你要認真去聞”風向又變了”香氣也消失了。
一進了屋裡,這香氣是跑不了,可是卻失去了原來天然。再說,屋裡頭總有別氣味兒,和花香攪一起,反而都顯得不美。
當然這些歪理她可不會跟人去說。
四皇子不知是不是看出什麽,那梅花隻擺了一日就撤了。
潮生倒有些納悶:“怎麽梅花不見了?”
小順說:“我也不知道,殿下讓我拿了出去,多半是不喜歡吧。”
梅花開了,又謝了。
桃花也開了,也謝了。
鶯飛柳長,下過幾場春雨之後,天氣說熱就熱。府裡頭看似一切平靜
壽王妃有孕了。
這可是一樁大喜事!
壽王兩口子恨不得敲鑼打鼓昭告天下,咱沒任何問題,咱能生孩子!咱現懷上啦!
甭管生男生女”總之壽王府一掃陰霾。壽王妃倒還低調,剛有身孕人折騰不得。壽王卻是滿面紅光,差不多見人就要說道說道。旁人一句恭喜之後,這事兒決不能就此算完,壽王爺下頭還有一大篇話等著哪。說是已經找人掐算過了,這孩子一準兒是有福氣,太醫又怎麽說,旁人又送了什麽恭賀“
這是當然。
壽王府這麽久沒有動靜,不光壽王妃急,壽王急。外面傳言有鼻子有眼兒,無非是暗指他某方面不行。
這方面”嗯”還跟下半身兒密切相關。
壽王爺很惱怒啊。
沒錯,咱腿腳是不便當,可咱那方面沒問題啊!
但是他能怎麽說?人家又沒當他面議論。就算當他面議論了,他能當面脫褲子證明自己沒問題嗎?
好吧,這種事情就算脫了褲子也證明不了啥,人家可能還會說,中看不中用,銀樣蠟槍頭之類,,“
關於壽王妃,小道消息原本也有一堆。
比如她如何善妒,自己沒動靜,把壽王身邊其他伺候人也看得緊緊,一點兒縫子不漏,就擔心有人搶她前頭如何如何了。要不然她沒動靜罷了,其他人怎麽也沒動靜?反正這裡頭肯定有問題,不是男有問題,就是女有問題,要不就是兩個人一起有問題“。
現好了,皆大歡喜。壽王夫婦終於交出了一份兒滿分答卷:咱都沒問題!咱能懷能生“
這自然是件好事。
但是好消息傳來,府裡氣氛卻微妙了。
好吧“。
目前三個成婚兄弟,三皇子昌王人家孩子早抱上了,二皇子壽王這也指日可待了。
可是自家呢?
自家王妃一點兒動靜沒有啊。
那補藥據說還一直吃著,方子換過。
可是換湯也好換藥也罷,總得見成效啊?
本來麽,有壽王妃作伴兒,自家王妃還不是很顯眼,但是現人家壽王妃也摘了“不孕不育”,帽子,於是到現還沒有動靜成王妃,恐怕再也沉不住氣了。
不能生不怕,可是沾了個妒字,對於皇家媳婦兒來說”是樁大麻煩。
三月裡頭,溫氏勸四皇子納人。
王府裡漂亮丫鬟不少,身體健康家世清白,現成候選人一抓一大把。
當然,溫氏首選”是自己陪嫁丫鬟中兩個。都長得清秀可人,性情也溫柔。
大概原本這兩人就是為了做通房而預備。
這這個時候並不鮮見。
反正這時代男人不可能隻一夫一妻,妾有各種來源,長輩給,司僚送,自己買納等等“
既然非得有,而且那不知根底人難免會成為將來心腹大患,那麽自己家培養一些,姑娘成親時直接帶過去就所難免了。這此人一般身契都主母手中,要麽就是主母娘家扣著自己全家人,敢不聽話麽?
既籠絡了丈夫,又不怕她們翻了天去,陪嫁通房丫頭可以說是主母手中一張好牌。
既然是好牌,就不能隨便輕易出手。
溫氏也沒有一過門來就急慌慌做什麽。
到了現”她不得不做些什麽了。
這種事,古往今來套路都差不多。
溫氏請四皇子過去,然後命兩個打扮好丫鬟上來見禮,再說兩句場面話,諸如:爺身邊兒沒個象樣服待人,我也覺得家裡冷清不象樣子之類,男主人一般不會拒絕,這事兒也就水到渠成了。除了主母自己,其他人可以說是皆大歡喜。男人得了美妾,丫鬟也得了實惠。就算一時沒什麽名分,可是以後討好男主子,服侍女主子,養個一兒半女,一輩子總有了著落。
溫氏也是這麽做。
她身邊那兩個丫鬟一個叫翠鳳,一個叫淑紅。
一紅一翠,倒是正好相互輝映。不知給她們起名人當時是不是想到了“偎紅持翠”這個詞兒?起得還真是貼切。
可是這別處都通行無礙美事兒,到了四皇子這裡卻沒行得通。
溫氏命人整治了酒席,不管心裡是不是泛酸,臉上卻是笑意盈盈。
溫氏比四皇子還小,但是她平時總是打扮得十分莊重。大概怕人說輕浮不服眾,所以很少穿些鮮嫩有朝氣顏色,也不梳那顯得稚氣發式。
這種心理很好理解。
王妃麽,自然得合乎王妃這個身份,當然不能再象尋常少女那樣妝扮。
溫氏這天穿是件銀珠色宮裝,下面是紫棠色撤金百褶裙子。這裙子華貴是足夠華貴,穩重也足夠穩重,只是穿了這樣端坐那裡”顯得老氣橫秋,也十分呆板。
四皇子坐了下來,溫氏親自執壺給他斟上酒,然後喚出兩個丫鬟來。
翠鳳穿了一身兒柔綠色”淑紅穿是桃紅色,挽著髻,淡妝濃抹就算只有三分人才,這七分打扮也著實令人眼前一亮,與平時樣子判若兩人。
兩人羞答答跪下來給四皇子行禮。
四皇子握著杯手微微一頓,然後將杯緩緩放下。
小順門外候著,屋裡這是怎麽一回事兒,他自然知道。
但是後來四皇子和溫氏說了什麽話, 小順可不知道。
他只知道四皇子並沒有司意溫氏提議,用完了飯,就溫和而堅決出了正屋。小順本來以為自家王爺晚上肯定要住不知東西廂房裡哪一間房了,突然見他出來,愣了一下才趕忙跟上去。
怎麽“,“是那兩人不合眼,王爺沒瞧上?
還是王妃話說不婉轉,王爺畢竟年輕,臉皮兒薄,所以才沒順水推丹成就好事?
小順琢磨不出來。
雖然他王爺身邊伺候時間不短了,對王爺也算有一定了解。
可是某些事情上,身為宦官小順,是猜不出王爺想法。
呃……那啥……
反正老四身邊兒,不可能沒有別人……
今天沒有,將來也會有……唉……真要讓他一個沒有,那就太理想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