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錦和藍羅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當然也就沒有開口說話。
唐偉誠一欠身子道:“姑娘認為價錢如何?”
紅錦暗暗長歎了一口氣,她看了一下四周的死屍,再看看面前的唐偉誠:他居然在和自己談生意。
沉吟了一下她輕聲開口,帶著幾分試探道:“公子要談生意,是不是應該換個地方?這地方,不太適合談生意吧?”
她說完有些忐忑,不知道唐偉誠會說出來什麽來:對救命恩人如此說話,實在是有些忘恩負義之嫌。
唐偉誠一掃四周鄭重點頭:“實在是對不住姑娘,是在下一時疏忽了。”他摸了摸下巴:“不知道大姑娘要不要報官?”
紅錦看了一眼藍羅,輕輕的搖了搖頭:“小女子現在嚇得六神無主,唐公子給拿個主意吧。”報官?寧氏家就是官!
她說完之後,好像在唐偉誠的眼中看到了一閃而沒的什麽東西,只是那點東西閃得太快,她並沒有看清楚便不見了。
唐偉誠伸手相請紅錦一行人到一旁說話,揚手做了一下手勢之後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鳳大姑娘你認為呢?”
紅錦輕輕點頭,並沒有開口說什麽。
到不遠的一旁,沒有了那些死屍,眾丫頭婆子的臉色終於好一點兒了,只是都還有些驚魂未定。
唐偉誠再次笑了起來,看他的樣子紅錦也知道他是要談生意了,便搶先開口道:“丫頭婆子們的銀兩有些貴了吧,我看一人一兩銀子也就差不多了;至於我們姐妹,唉,說什麽千金之體——嗯,一人十兩銀子吧。”
紅錦一開口,就把唐偉誠驚到了,他張大了嘴一時間沒有合上;可是紅錦的話並沒有說完,她還在很認真的繼續往下說。
“論起做生意來,總要有些添頭的,對不對?我們姐妹二人的銀子,不如就算一個人的——我的就算是添頭了,日後有生意多多關照唐公子如何?”紅錦說完還微微欠了欠身子。
這一次場中更靜,就連藍羅看向紅錦的眼中都全是不相信:還有生意多多關照?大姐姐莫不是被嚇傻了,這種事情遇上一次還不夠嗎?
唐偉誠終於合上了他的嘴巴,咳了兩聲之後瞪了遠處的幾個人一眼,然後才道:“鳳大姑娘,您這價還的也太狠了些吧?”他語中帶著十二分的無奈,可是眼底卻閃過了亮光。
他沒有想到紅錦居然會料到他的後手:有生意多關照——這話說得很有意思;當然還有生意的,不然他幹嘛要放走那個匪首。
而且鳳家大姑娘還真是有意思,居然沒有被他嚇到反而一本正經和他談起了生意來:不要說是女子了,就是男人在受了救命之恩之後,也沒有這個樣子的。
紅錦微笑著欠身:“公子客氣了,有道是漫天要價、就地還錢嘛;我的價錢已經很公道了,你說是不是唐公子?何況,來日方長生意又不是這一樁。”
唐偉誠心道:我還真不是客氣!他還是第一次遇上紅錦這樣的人,仔細的看了一眼紅錦之後,和紅錦認真的討價還價起來;兩個爭執的激烈程度讓眾丫頭婆子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
她們不是被自家大姑娘的口才給嚇到了,而是被眼前的事情給驚到了;她們其中好些人回不過勁來:這叫什麽事兒?剛剛差點被殺是真的吧?
終於價錢敲定了,紅錦和藍羅一人一百兩銀子,不過只收一人的:就如紅錦所說,另外一人算作添頭;眾丫頭婆子一人一兩五錢。
最後銀子應該是一百二十八兩五錢銀子,為了五錢銀子紅錦和唐偉誠又一次爭執了半天,不過這一次是唐偉誠退了一步,免了五錢銀子不要。
藍羅剛剛面對那些匪人時都沒有暈倒,現在她真得立不住一屁股坐倒在大石頭上;她有些不明白紅錦這是在做什麽。
紅錦此時卻有些不好意思的咳了兩聲:“呃,唐公子,不知可賒欠否?”
藍羅真想就此暈倒算了。
唐偉誠一聽臉都苦了起來:“本大利小啊,姑娘;承惠一百二十八兩,沒有現銀的話,銀票也是可以的。”
本大利小,這句話把春雪給嗆到了,她一連咳了好幾聲兒,不自禁的有些臉紅:因為人家說得也是實話,有道是刀劍無眼啊,人家可是拿自己的性命做本來救大家的,天下間沒有那樁生意的本錢如此之大。
紅錦卻把剛剛對壯漢們所說的話又說了一遍,指了指遠處的包裹:那裡面是她們這一行眼下能拿出來的所有東西,不過也就幾十兩銀子的事兒。
“咳,那個鳳大姑娘,我們救人的生意有個規矩,只要不在苦主身上的財物,在救人之後就都是我們的了;唉,本大利小,姑娘想來是也明白了。”唐偉誠很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可是他的話卻沒有半分不好意思。
藍羅吃驚的瞪向唐偉誠,她原本以為救命恩人只是和她們開玩笑,但是沒有想到他居然真得是愛錢如命。
“承惠一百二十八兩,銀錢付清我們便和姑娘們恩情兩清,誰也不欠誰的了。”唐偉誠再次欠了欠身子。
紅錦不急有慢的道:“實在是身無長物了,公子看可有通融之處?”
唐偉誠撫了撫手掌,十分為難的樣子:“那隻好立個憑證,日後我再上門去討了;只是,這利銀……”
“按錢莊的利銀算可好?”紅錦立時跟上一句。
唐偉誠卻沒有答應,硬要高於錢莊的利銀,和紅錦再次爭執了半天之後,才決定好了利銀。
紅錦微微一福:“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唐偉誠連忙還一禮:“銀子數目計算清楚了,姑娘莫要再提恩情兩字。”
紅錦點頭:“只是日後那樁生意,還要公子多多費心了。”
唐偉誠一拍手:“當然,那可是在下我的財路呢,豈可以不上心?姑娘放心就是。”
聞言紅錦放下心來,知道自己猜對了。
那匪首自己也說過了,是受人所托;他們一看就是江湖中人,看他們殺人不眨眼的狠勁兒,應該是命案在身之人:也就是說應該都是一些背負命案的亡命之徒。
能指使動他們的人,還真是不多。
紅錦雖然心裡有所疑,但是憑她自己根本不可能查出什麽來;而唐偉誠放走匪首的時候,她的心卻一動:這卻是個極好的法子。
那匪首不是個愚笨之人,此次沒有得手還損了這麽多的人,當然會提防會被滅口;這種亡命之徒被逼急了,當然會反水咬對方一口的。
此計不錯,但卻不是紅錦能為;不說其它,隻說要保那匪首的性命,便不是紅錦能做到的;但是唐偉誠能做到。
唐偉誠放走到匪首就是為了再一次和紅錦“做生意”。
紅錦當然奇怪,以唐府的家大業大唐偉誠應該不會看得上百把兩銀子,他也不可能當真是為了銀子才救自己這些人的。
不過唐偉誠如此說話,明顯是不想被她們一行人當成救命恩人相待;她也就順勢而為,並且點出了日後的生意:唐偉誠果然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接下來的事情便簡單了許多,唐偉誠帶著自己的人送紅錦一行人回到了庵寺,然後又借了庵寺的文房四寶,讓紅錦寫下了一紙欠據,這才抱拳要告辭。
紅錦和藍羅帶著人一起送他時,他卻忽然回頭對紅錦道:“對了,說起來這生意我是極吃虧的,多年前我還在湖中救起過鳳大姑娘,這筆生意鳳大姑娘什麽時候給我銀子?”
紅錦聞言一愣,剛想要開口時被藍羅碰了一下胳膊, 並且對她輕輕點頭:多年前唐偉誠真救過她?
她一面想著一面福下去道謝,不過卻並沒有答應這筆生意:“我前事盡忘,就像是老帳已壞,公子討帳討得晚了些。”
唐偉誠聞言微微一愕,看了一眼藍羅並沒有多問什麽,大笑著一抱拳:“兩位姑娘多珍重!”說完和同伴們轉身走掉了。
紅錦看著他的背影:這個男人,還真是奇怪呢。
“我在多年前當真掉到了湖中?”紅錦看向藍羅。
“當真,算一算應該是八年前的事情了,當時還真就是唐家二公子救得大姐姐;”藍羅也看了一眼唐偉誠的背影:“當時唐家二公子的脾氣雖然有些怪,但卻……”沒有這樣怪。
紅錦笑著搖了搖頭:“怪與不怪,我們姐妹都多虧他相救。”攜著藍羅的手重新進庵寺,接下來她還有更多的事情要應對。
石氏那裡要解釋,而她更想知道的就是:倒底是誰要置她於死地呢?
“公子,那個鳳大姑娘,實在是不應該……”唐偉誠身後的一人有些不滿。
唐偉誠卻搖了搖頭:“你啊,總是不動腦子。”
另外一個人使了一個眼色阻止先開口之人:“公子,我看這事不簡單,應該是鳳家有內賊吧?”
唐偉誠的眼中閃過寒光:“這種齷齪事兒,只要有點銀子便免不了,有什麽稀奇的!”
身後的眾人都閉上了嘴,他們其中就算有後來跟二公子的人,也聽人說過他幼時的事情,當然知道這話不能再接著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