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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傳話
三年後,暮秋時節。
落星湖畔,肆虐了整整一天的雷電終於收斂了余威,漸漸停息了,遮蔽著天空的厚重烏雲也開始大朵大朵的朝著四面八方迅速遊散。雲隙間,無數線縷般的金色陽光穿刺而出,光明又重回了大地。
帶著點暖意的陽光底下,一叢豔紅色的野花在風裡瑟瑟微顫。草葉的窸窣聲響裡,有白衣少女漸行漸近,她那穿著素緞繡鞋的纖足將要踩上嬌豔的野花時,忽然停頓了一下,緊接著那足就擦著花瓣而過,落在了旁邊的草間。
然而片刻後,緊隨而來的玄色緞鞋重重的踩上了那叢野花,還有意使足了力道,重重的來回碾壓了幾次,踩得花汁亂濺,這才聽見一聲輕哼:“真讓人失望,你就這麽安然的渡過了丹劫,竟沒被雷劈死”
這是男子的聲音,溫潤裡帶著不悅。
“少廢話。”清泠淡漠的少女聲道:“快些說吧,宓蠍兒有什麽話要你代傳?”
花弄影微抽了嘴角,對眼前這越變越不好對付的韓吟,實在恨得有些牙癢。就是她和慕十三,將他害到了要對宓蠍兒卑躬屈膝的地步,而如今慕十三已死,她為什麽不快點跟著去死?還在短短三年裡就修到丹成,看丹劫的威勢,應該還丹成三品之上,這讓恰好撞上,在旁目睹她渡劫的他,心裡各種不是滋味。
不過恨歸恨,事關重大,他也不能不照實回答:“宓主問你,有沒有興趣去流仙門觀禮。”
韓吟冷道:“觀什麽禮?”
花弄影微笑起來:“蓮華派有位弟子要入贅流仙門,同秦掌門的女兒結為雙修之好,日子就定在十日後,流仙門已經在往各大門派裡撒放觀禮貼了,據說你這五行宗的宗主,也收到了一封。”
韓吟的雙眼微眯了起來:“流仙門還好意思請我?”
然而,這也僅是一句氣話而已,事實上這三年裡,各大門派遇上什麽熱鬧的大事,總有一封請柬會被送到她手裡,而她除了去觀過九玄長老吳舊柳的升仙劫外,對於別的邀請一向都置之不理。
仙門裡誰都知道她和慕十三的關系,也知道三年前四大門派聯手做出的那一樁不太光彩的事,清楚她同仙門是有些嫌隙的,因此她不理會,邀請她的門派也不會覺得有何丟臉,反正他們只是按著規矩把禮數做足了,名門正派那浩博的氣度也端了出來,讓人無可挑剔,而她不去,也是她自個不夠大度,太小家子氣罷了。
花弄影顯然也明白這點,跟著吃吃的笑起來:“流仙門這位秦大掌門真是越來越把自個當回事了,這種小事都要鬧出大陣仗來請人觀禮。”
他這樣一說,韓吟倒是有些明白秦沛如此做的原因了,應該有不少與慕十三脫不了關系的零碎流言,讓這位掌門十分苦惱,因為秦無憂之前到底是慕十三的弟子,而慕十三之所以會隕落,這裡頭也沒少了這位掌門在推波助瀾,眼下大辦這雙修之事,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態度展示,沒準可以掐滅不少流言。
韓吟的嘴角微微彎起,盡管在笑,目光裡還是帶著點寒意:“宓蠍兒是想要我去觀禮吧?”
花弄影有些鬱悶道:“宓主說了,事情雖小,但還是有不少掌門會賣秦沛的面子,親自去觀禮,你要去了也不會過於顯眼的,我還可以扮成五行宗的弟子,隨你同去。”
“你?”韓吟掃了他一眼:“別逗了,誰都知道我只有三名弟子,還都是不到十歲的孩子,你這樣子像麽?”
花弄影臉有些黑:“隨從也行,那張問寒的身量不是同我挺像的?扮他,我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韓吟聽後沉吟起來:“這次的目標是流仙門裡的藥圃和寶庫?”
“不錯。”花弄影道:“你幫宓主制定的計劃,劫了那四大門派設在外頭的幾處藥圃和靈石礦後,他們近來都加緊了防備,不太容易下手了,這次正好是個機會,要是能混進去將流仙門的地形和防衛摸清了,我們下回就可以出其不意的劫到他們門派裡頭去,甚至要是時機恰當,觀禮時就可以下手。”
“不去。”韓吟忽然就意興闌珊了,直往落星湖走去:“純粹找死的事情我可不乾”
花弄影一擰眉頭追上去:“只要小心點……”
“小心點也不行”韓吟毫不留情道:“你不知道各大門派的護派陣法都是很厲害的麽,而且還有不少修為高深的長老駐守,先別說你有沒有下手劫東西的機會,就有,劫了之後你也沒有逃出去的可能。”
花弄影漫不在乎道:“那乾脆就布下人手,把流仙門直接剿滅了。”
韓吟惱起來:“你這不是身份麽?要知道前幾回下手,做得都很機密,賀殺他們根本就沒查出來是誰乾的”
“了又怎樣?”花弄影不以為然道:“我以為你是想報仇的,怎麽行事這樣畏首畏尾”
他話剛說完,就對上了韓吟冷然的雙眸,不知怎麽,心裡就打了個突。
“只有先活著,才有報仇的可能”韓吟果然冷冷的嘲諷他了:“還是對你們魔門來說,反正是相互利用的關系,我會不會被仙門追殺,根本就不關你們的事?或者,你們早就想我死了,只是自己不能動手,所以才處心積慮的想讓別人殺了我對吧”
花弄影想起自己立過的靈契,臉色變得有點難看:“沒有這回事。”
“我不管有沒有這回事,反正我不會給你們這個機會”韓吟冷然道:“何況仙門各派守望相助,是你們想要剿滅,就能夠剿滅的麽?你們可是立過靈契的,不能對九玄和五行宗弟子下手,連帶的不可能對戰整個仙門,這一點,我希望你沒有忘記”
花弄影無話可說,停了一會道:“好罷,是我說錯話了,其實這三年來,你把那四個門派攪得焦頭爛額,也算是報了一半的仇了。”
是麽?
可是韓吟卻覺得只是發泄了一點心裡的積鬱而已,只要賀殺沒死,秦沛沒死,陸寒秋沒死,言映霜沒死,這四個門派當時在場的那幾位長老沒死,她心裡就像梗著一根尖銳的刺,只要輕輕一碰觸,就窒息般的疼痛
她想要他們死,然而眼下能力還不夠,她只能給他們添點堵而已,至於這四大門派裡的其他弟子,她還沒有到喪心病狂的地步,不可能去動的,因為冤有頭,債有主,要報仇她也只找罪魁禍首,不會去殃及無辜。
不能像賀殺他們一樣,有怨有忿不找魔門,反倒揪著無辜的慕十三不放,拿他的身世來大做文章
這是韓吟的行事原則,她不希望自己變成那種她最瞧不起,最痛恨的人
可是等她修煉到有能力徹底報仇時,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這些人都還存不存在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等不等得及,會不會太過思念慕十三,而在完成了毒誓後就結束掉自己的生命。
韓吟暗歎之後垂下了眼,不管怎樣,她不會讓慕十三白白死的,就算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也會在那之前,讓那四大門派再多嘗點苦頭
“你可以回去了。”她抬眼望著花弄影一眼:“告訴宓蠍兒,我雖然偶爾同你們魔門合作,但仍然是對立的關系,今後有什麽事要辦,我自會吩咐你們,你們別自以為是的想出什麽餿主意來叫我辦。”
這這這這也太不公平了吧,簡直就是奴役與被奴役的關系
要換了另一個人說這樣的話,花弄影大概早就下狠手讓那人生不如死了,可是對韓吟,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先別說按她的主意行事,魔門還真是以最小的代價,分得了極為可觀的回報,讓他們恨她都恨得不夠純粹,感覺十分複雜,除此之外還有從前立下的靈契,將他們束縛得死死的,壓根就不能對付她。
花弄影心裡鬱悶,再被她那淡漠的目光一掃,竟然生出些近似忌憚的心悸來,然而不想放棄,他還是試圖說服:“宓主是想要流仙門的那些資源,不過她也知道事情難辦,讓我見機行事,盡量不要輕舉妄動,因此這趟的目的,也只是想讓我混進去探看探看,你也知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嘛,要是有份流仙門的詳細地圖,即便眼下用不上,將來說不定也能用上。”
“這種事情別對我說,和我沒有關系。”韓吟壓根不為所動:“你還是沒鬧清楚吧,我再說一次,我同你們魔門沒有半點關系你們要對付誰,怎麽對付,也都不關我的事”
“可是對付流仙門,我們不是目標一致麽?”
“成功的把握不大,你自己也說了,將來,誰知道是將來哪一天啊我不會為了虛無飄渺的事情多費心思。”
韓吟說著掉頭就走。
花弄影一皺眉,又丟了一句話道:“好吧其實還有個消息,宓主就是想著你大概會動心,才讓我來傳話。”
韓吟停了腳步,但沒轉身:“你說。”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