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小唐啊,我挺好”,劉老太太笑著,“唱的挺好,唱的挺好”。
劉老太太一點兒都不好。
原本她就是個挺瘦小的老太太,乾巴瘦的那種,用王大媽的話說劉老太太就是一副長壽相,瘦巴但是精神。
此刻的老太太瘦還是瘦,但很沒有精神,就像一塊腐朽的木頭,一點兒生氣都沒有,看的人心疼。
“劉奶奶,我有一陣沒去你那兒了,晚上去你家吃個飯行不行啊?”唐梟提出一個她平常絕對不會提出的要求。
穿著警服在群眾家裡吃飯算是違反紀律,沒人舉報還好,有人舉報她必受處分。不過今天是周末,她的休息時間,以吃飯為借口去老太太家裡了解一下情況肯定沒問題。
劉老太太很高興,剛要應下,一直站在旁邊沒有開口的保姆突然開口了,“小唐啊,家裡沒收拾,也沒什麽菜,要不改天再來家裡吃飯”。
這保姆姓曹,四十多歲,是劉老太太自己雇的,據說工作經驗豐富,在來照顧劉老太太前剛伺候走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兒,雇主家對這位姓曹的保姆評價很高。
“沒事兒曹阿姨,我又不是外人,隨便吃點兒就成”,唐梟渾不在意的回道。
她推著劉老太太慢慢往家走,問了一些老太太的近況,老太太一直說自己挺好,說的多了,反而有一種隻報喜不報憂的感覺。
去到劉老太太家裡,曹阿姨去廚房做飯,唐梟先安頓好老太太后先四處看了看。
家裡收拾的還挺乾淨的,就是味道不大好聞。
這也很正常,老太太行動不便,上廁所都要人幫著,晚上睡覺的時候要帶成人紙尿褲,久而久之家裡就會生出一股子怪味兒,很難消除。
看完之後,唐梟坐到老太太身邊,“劉奶奶,家裡暖和了,我幫您把衣服脫了吧”。
現在天已經涼了,老太太出門穿的很厚實,回到家還穿這麽多就有些熱了。
老太太的反應有些奇怪,她身體下意識的朝後躲了一下,急慌慌的說道:“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脫,我自己脫”。
唐梟也沒有勉強,只是更加注意老太太。
等老太太脫了衣服,唐梟壓低聲音問她,“奶奶,您跟我說實話,是不是身體哪裡不舒服?還是發生了什麽事兒?”
老太太還想否認,唐梟搶先一步說道:“奶奶,您別騙我,我這才多久沒見您您狀態差了好多,您要說沒事兒我肯定不信。您要是不想讓我們讓陳副所都跟著擔心就跟我說實話好不好?”
劉老太太的眼睛馬上就濕潤了,眼淚慢慢的從眼眶裡流出來。
唐梟隻覺得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兒也跟著掉下來。
她輕柔的去擦老太太的眼淚,輕聲說道:“奶奶,小莊橋派出所的民警都是您的家人,您有事兒了不跟家人說還能跟誰說啊”。
老太太吸吸鼻子,顫著手挽起自己的衣袖,枯瘦乾癟的胳膊上有數道明顯的青紫痕跡。
唐梟眸色一沉,抓住老人的胳膊,“還有哪裡有傷?怎麽弄的?”
劉老太太往廚房的位置看了一眼,意思不言自明。
她對唐梟說道:“我這個歲數還能活幾天啊,真不想麻煩你們了。你也說小莊橋的民警都是我的家人,我一個半死不活的老太太,就希望小輩兒們都輕輕松松的,不想你們為我一個老太太發愁忙活啊”。
“您,您……”唐梟有些說不出話來。
一直以來劉老太太就是這樣,不樂意麻煩別人,誰對她好她都記在心裡,回頭十倍百倍的還回來。
小莊橋的民警對她很好,她對民警們也沒話說,隔三差五的就往派出所送煮好的雞蛋,大夏天的一個老太太背了一大箱子的冰棍兒過來請民警們吃,還給所裡家在外地的單身民警補過手套襪子。
唐梟說的一點兒都不誇張,老太太就是他們整個小莊橋派出所有人的家人長輩。
唐梟哽咽著給陳副所打了電話,在等待陳副所過來的時候,她已經把曹阿姨控制住。
這個女人,面對老太太一身的傷不僅沒有一點兒愧疚還在極力的為自己辯解。
她說,“這些傷都是老太太自己不小心弄的,跟我沒有關系,不信你問街坊鄰居,我對老太太盡不盡心!老太太,您快幫我說句話啊,您不能讓警察冤枉我啊”。
老太太神情木然,並沒有說話。
唐梟特別生氣,很想揍這女人一頓。
誰家沒有老人,誰沒有老的時候,為什麽就不能對別人善良一點兒呢。
劉老太太多好的一個人,又不是不給工資讓曹阿姨白乾活,這個女人到底是多畜生才能乾出這種事情來。
陳副所過來看到老太太身上的傷也特別生氣,他帶著曹阿姨回派出所進一步調查,唐梟則送老太太去了醫院,要醫院給她做一個全面的傷情鑒定。
光是胳膊上的青紫痕跡已經很讓人揪心,她身上的傷痕更是讓人不忍再看。
唐梟要給老人家身上的傷拍照作為日後起訴的證據,旁邊一個剛參加工作的小姑娘一邊兒幫忙檢查一邊哭,一個陌生人尚且有惻隱之心, 更何況對老太太很有感情的唐梟呢。
從醫院回來,唐梟還要詢問一些虐打的細節。
說實話,她真的不想讓老太太再回憶一遍那些讓人痛苦的事情,可流程就是如此,她也沒有辦法。
老太太倒是比她還淡定,還反過來安慰她,“小唐啊,我沒事兒,你別有啥心理負擔,我心裡不難受”。
在老太太的敘述裡,曹阿姨剛過來的時候還挺好的,對她照顧的很細致,跟街坊鄰居相處的也很好,街坊都說她請對人了。
大概是曹阿姨過來半個月後,事兒就不一樣了。
曹阿姨開始無緣無故的發脾氣,用很惡劣的語言罵她。
那會兒老太太還以為曹阿姨家裡出了什麽事心情不好才會這樣的呢,還好心的開解人家。
結果呢,老人家那次好心的談話成了噩夢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