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英秀覺得目前的信息完全不夠她做出準確的判斷,隻得按捺下紛繁的思緒,小短腿兒緊著倒騰,跟著大人們忙裡忙外。
一想到那個空間金手指,再多的陰雲也都抵不過快樂的陽光。
薑英秀樂顛顛地裡裡外外跑了一趟又一趟。搬凳子,拿碗筷,幫著沈氏往面盆裡撿窩窩頭,往桌子上端苞米面粥……歡快得簡直就像是一隻對著肉骨頭猛搖尾巴的小狗兒。
沈氏一直很納悶,這孩子到底把那個土豆藏哪兒去了呢?可是這裡裡外外都是人,她雖然納悶,卻一直沒敢開口問。
看著薑英秀高興的勁頭兒,沈氏也不由自主地偷偷抿了嘴笑。笑過之後,又有幾分心酸。
這孩子也是可憐,看看,一個土豆就把她高興得那樣!
薑老太太不知為啥,一直掐半拉眼珠子看不上薑老三。連帶著自己,跟自己生的幾個孩子,都跟著孩兒他爹一塊兒受氣。要說自己這肚子也是忒不爭氣,居然一口氣生了四個丫頭片子,就更直不起腰兒來了。
唉!可憐我的秀秀了!自打懂事起,就沒見過她奶的好臉兒!再加上還有潘仙姑那個缺了大德的……
沈氏暗自嘀咕著,嘴上什麽也沒說。依然是一副訥訥的樣子,手腳麻利地將碗筷按人頭擺好。先擺炕桌上的,再擺地桌上的,動作又乾脆又利落。讓一直盯著她的薑老太太許氏都說不出什麽。
沈氏和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是,薑英秀實在是心癢難耐,甚至冒險在這一趟趟跑來跑去的空隙裡,偷偷試驗了兩次自己的金手指。
她把碗架子門拉開,自己躲在門後――此時就看出小矬子的好處來了,躲在哪裡都特別不容易被發現……用兩根手指捏住一個帶藍邊的粗瓷大碗,默默地念叨了一句:“收!”
那個大碗就在薑英秀眼皮子底下,憑空消失了。
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空氣中似乎也沒有任何波動。
薑英秀又想著那隻大碗,悄悄地默念了一句:“出來吧!”那隻大碗又在原本的位置重新出現了。依然是悄無聲息,沒有發出任何響聲,也沒有任何可以察覺的波動。
薑英秀激動得臉都紅了,她的呼吸也有些急促起來,看來,自己真的得到了一個金手指!這事兒比穿越更加不可思議,更加讓她心跳如鼓!
老薑家的碗架子差不多有接近兩米高,共四層。薑英秀這個身高不到一米的小矬子,伸長了手臂,也隻能夠到下面兩層。高處的那兩層,她別說用手夠到了,蹦起來都啥也看不見。
她乾脆搬了個四四方方的木頭凳子,爬到凳子上,穩穩當當地站好,雙手扒著碗架子的隔板,滿碗架子看了半天。
最後,薑英秀挑中了碗架子最高層的角落裡,距離她的位置最遠的一個脖頸細長的圓肚子青花瓷酒壺。酒壺前面還擺著個粗陶的黑罐子,把它遮擋得嚴嚴實實。
這黑罐子是個蒜臼子,基本上隻有逢年過節包餃子的時候,才有用武之地。
看放著的位置,就知道這個酒壺有多麽寂寞。估計平時也根本沒有誰會注意到它的存在。二話不說,就它了!
薑英秀遠遠地仰著臉兒對著它,默默地念了一句:“收!”
酒壺不見了。
薑英秀的心怦怦直跳,越跳越快,越跳越猛。她極力勸誡自己不要笑,不要笑,然而嘴角卻還是忍不住向上彎起來。
心情愉快地將凳子放回原處,將碗架子門關好。
又四處瞄了瞄,看確實沒有人注意到自己,薑英秀放心地回到了飯桌邊上。有幾分心不在焉地跟薑家眾人一起,吃了頓食不知味的早飯。 薑家的早飯質量真心不怎樣,數量倒還過得去。
地桌和炕桌上,都擺著一大盆黑乎乎的雜面窩窩頭、一大盆黃中帶綠的苞米面粥、一大盆帶皮的烀土豆兒,配兩碟子鹹菜絲。
鹹菜絲就是用大粒鹽醃鹹了的芥菜疙瘩切成了絲。
雜合面的窩窩頭,是用黃米面,苞米面,高粱面和蕎麥面混合在一起,發酵以後蒸的。不知是不是麩皮和草籽兒之類的雜質含量太多了的緣故,看起來黑乎乎的,有點像陳放多年了的農家地瓜乾那個顏色。
如果完全不考慮那種粗澀得拉嗓子的質感,有點苦澀、又微微帶點酸臭的味道,單純從營養學上講,這幾樣雜糧,其實都算是好東西。至少在後世的超市裡,還都賣得不便宜呢。
這年頭兒, 一方面是技術發展不到位,另一方面也是糧食產量太低,還剛剛經過三年自然災害時期,口糧金貴。
這就導致人們磨面的時候,苞米棒子是連裡面的芯子帶外面的皮子都一起磨碎了的。而大黃米、高粱米和蕎麥的糠皮,以及那些混在糧食裡的草籽,也是要和糧食一起磨碎了的,一丁點兒都不能浪費。
就這樣磨出來的苞米面,還不能直接煮成苞米面粥,還得混上綠油油的、口感粗澀的各種野菜。
樺樹林公社在整個黑瞎子嶺地區,其實都算是條件相對比較好的。楊樹溝村十二大隊,又算是幾個大隊裡面排名靠前的。畢竟這裡是個半山區,既有田地,又有山林。除了種糧食之外,還可以靠山吃山麽。
聽說有些外省地方,甚至連野菜都沒得吃。混在苞米面粥裡一起熬煮的,乾脆就是楊樹葉子、柳樹葉子,水葫蘆葉子什麽的……
這種飯食的味道如何,自然可想而知。
薑英秀穿越過來之後,第一回吃到這種苞米面粥,差點沒直接吐出來。
然而,好在她性情還算堅韌。最終為了不露餡,還是勉強自己囫圇吞下去了。野菜葉子刮過喉嚨的時候,她真是用了絕大的意志力,才勉強壓下了翻滾的胃液和膽汁。
而沈氏特意偷偷摸摸留給她的又冷又硬的窩窩頭,真是讓她見識了一回什麽叫做“砸死驢”,差點兒沒把牙給崩了!最後還是泡了大半碗開水,才把那個“鐵疙瘩”給一點一點攻克了。
老實說,這種破玩意兒,喂上輩子她家附近的流浪狗,都得被狗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