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太太開始掏錢,孫富貴就提著豬食桶,開始給其它“單間”裡的老母豬和小豬羔們添豬食。
薑老太太的手指哆哆嗦嗦地,扭過身子,背對著孫富貴,掏摸了半天,才從棉褲裡掏出來一個大點兒的白色底色,繡了紅色喜鵲登枝圖案的手絹包。
薑老太太顫抖著手指,數出來厚厚一遝,全是嶄新的紅五元票子。一共數出來了二十四張。手絹包一下子就癟了下去,只剩下大概兩三張紅色的五元票子了。
薑老太太把這二十四張紅色五元的票子捏成一團,緊緊地攥在了左手的手心裡。
然後又耐心細致地把癟了下去的手絹包認認真真地包好,又扭過身子去,哆哆嗦嗦地把手絹包重新塞進了棉褲裡。
薑英秀:……
目瞪狗呆.jpg
說真的,就這麽一點兒錢,犯得著這個樣子麽?
不過,看老太太和薑秋菊的緊張神情,薑英秀趕緊提醒自己,這是一筆巨款,巨款!不要表現得這麽不在意!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頂多只是能保持住稍微嚴肅一點兒的神情而已。
想讓她為了一百二十塊錢如臨大敵,還真是頗有難度。
薑老太太又將紅五元仔仔細細地數了兩遍,然後才從手腕上系著的另外一個薑黃色繡著大紅雙喜字的手絹包裡,掏出來兩張三元,一張兩元。
薑英秀有點驚奇,這裡居然還有三塊錢面值的紙幣!是因為這裡是平行世界,還是因為自己對過去的幣種太不了解?
薑英秀回憶了一下從蠟黃臉身上得到的那一包錢,嗯,那裡好像沒見過這種三塊錢的票子,只有一元,二元,五元,十元,和一些零散的毛票。
薑老太太把這些錢放在一起清點了兩次,最終才萬分不舍地把它們遞給了早已添完了豬食,拎著空桶在一旁靜靜等待了半天的孫富貴:
“富貴啊,你點點看對不對?”
“不用點了,我信得過嬸子!”孫富貴大大方方地說道。
不過薑英秀有點想笑。
剛才老太太數錢的時候,他其實一直頗為緊張地瞪大了眼睛盯著呢。從頭盯到尾。老太太數了幾遍,他就盯著看了幾遍。早已經心中有數了才對吧!
雙方交接完畢,孫富貴夫妻倆熱情地將薑老太太和薑秋菊、薑英秀送到了門外,此時已近黃昏,天邊燃起了燦若錦繡的火燒雲。
薑英秀感慨地看著燒紅了大半個天空的火燒雲,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記憶出了錯,穿越以前,似乎很少見到這種景色了,嗯,跟火燒雲一樣很少見的,還有夏夜裡的滿天繁星。
畢竟她當年可是個深度手機控,有手機玩的時候,哪裡還會記得抬頭看看天空啊……
薑秋菊粗暴地拉扯了一下薑英秀:“走了走了,發什麽呆啊?你還想住下怎滴?”
薑英秀摸了摸鼻子,沒有做聲。
再次像個老實巴交的普通小孩一樣,垂著頭跟在薑老太太和薑秋菊身後,步履輕快地走動了起來。
為了照顧薑老太太的速度,她還留著一多半的力氣沒用呢。
薑老太太這雙小腳,要從上嶺村走回到楊樹溝村,怕是要遭不少罪了。想想都替她累得慌。不過,這年頭兒家家戶戶都這樣,交通基本靠走。
自行車都算大件奢侈品……
上輩子那種去個小區對面的超市都要開車,開車五分鍾,停車十分鍾的日子,簡直想都不要想。
薑老太太懷裡抱著裝小豬仔的笸籮,
薑秋菊緊挨著她,幫忙扶著笸籮。倆人走在前面。薑英秀背著一背簍的小雞仔,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 默默無語地走了一陣子,薑老太太一直都沒有說話,薑秋菊也難得地沉默著,沒有再找茬。
她們應該都很累了吧!
薑英秀倒是不覺得有多累。
對她來說,真正難受的,其實是空蕩蕩的肚子。更難受的是,空間裡明明有許多好吃的,她卻找不到機會拿出來吃。
要知道現在可是冬天,到處都是皚皚白雪,哪怕她把空間青青草地上的青草拿出來,也太扎眼了。
餓啊餓啊餓啊……不想還好點兒,一旦起了這個念頭,餓這個字,就仿佛一道山洪,把她衝垮了,輕而易舉地就把她從頭到腳地吞沒了。
從肚子開始,就覺得火燒火燎的,感覺全身上下每一個器官,每一個細胞,全都在叫囂:餓了餓了餓了,我要吃東西!
其實,除了剛穿越那幾天,她是真沒怎麽挨過餓啊!
薑英秀默默地從空間裡偷渡了一顆紅棗出來,藏在自己的手心裡。
然後故意走得慢了點,稍稍落後幾步,再悄悄地把棗子塞到嘴裡,開始輕輕地、細細地咀嚼。力求不發出一絲聲音。
唔,又甜又鮮,這個味道真好啊!
不過,她還沒等全都吃完,就聽到薑秋菊疑惑的聲音:“娘,你聞見沒有,怎還有紅棗的味兒哪?還一飄一飄地……”
嚇得薑英秀一動都不敢動,差點連棗核一起吞下去。
薑老太太抽了抽鼻子,沒聞到,拍了拍薑秋菊的背:“沒有啥味兒啊!老閨女你是饞了吧?等下次趕集地,娘讓你大姐幫你淘澄點紅棗來。”
艾瑪,薑秋菊竟然是個狗鼻子!
薑英秀頓時不敢再吃了,趕緊又把嘴巴裡的棗核偷渡進了空間。
可是,肚子裡卻覺得更難受了。
薑英秀想偷渡個饅頭出來,可是饅頭太大了……實在不好藏啊!
薑英秀想了想, 又悄悄地偷渡了半個核桃仁兒,塞到了自己的手心裡,然後再找機會悄悄地塞進嘴巴,細細嚼碎,慢慢咽下,全程都捂著嘴巴,深怕露出一點兒痕跡。
反覆操作了兩三回,薑秋菊幾次三番地聞到味兒了便回頭查看,把薑英秀嚇得好幾次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好在薑秋菊只是懷疑地上下打量了薑英秀幾次,並沒有認真追究。這讓薑英秀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不敢再搞什麽小動作了。
唉,這薑秋菊自己一個人就吃了倆豬油渣酸菜餡兒的大包子了,仨人裡面數她最飽!怎還對吃的東西的味道這麽敏感呢?
這樣折騰一番下來,薑英秀最後隻好拚命忍耐,強自按捺下進食的欲望,一直餓著肚子,一路煎熬著,跟著前面倆人一起走回了楊樹溝村薑家大院兒。
薑老太太和薑秋菊累得不行了。薑老太太主要是受小腳的拖累,薑秋菊是因為平時總是貪懶不動。
而薑英秀的狀態,竟然也很糟糕。
她看起來精神萎靡不振,汗水把頭髮都打濕了,額角的傷口被汗水一浸,也顯得更加顯眼了幾分,一看就是有點承受不住長途跋涉的模樣。
幾個人疲憊地進了屋,把小雞仔和小豬仔分別安頓在了東梢間和東次間的炕頭上,然後才安安心心地坐了下來,吃了一頓稀薄得能照見人影的野菜糊糊棒子面兒粥。
盤腿坐在炕上,吃完了薄粥,薑老太太慢條斯理地給自己的黃銅杆兒旱煙袋裝了一袋旱煙,就招手叫了大兒媳婦牛桂花:
“老大家的,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