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衛國一顆心,早化成了水,已經失去了理智。
他牽著外孫女的小手“姥爺給你買雪糕,想吃什麽口味就吃什麽口味!”
“嗯!”璐璐一跳三尺高“姥爺萬歲!”。
寧衛國喜歡死機靈的小外孫女。
萬歲,閨女小時候沒說過這樣的話。
爺倆挑好雪糕,寧衛國抱著一堆雪糕去付帳。
露露透過玻璃窗看見了寧xx。
媽媽回來了。
露露沒打招呼就跑開,推開超市的門“媽媽!”
“璐璐,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裡,你爸爸呢?”寧奕殊眼尖,立刻發現了超市門口的璐璐。
璐璐突然想到自己偷吃冰淇淋,臉都嚇白了。
寧奕殊上前,抱起了她,再次問“你爸爸呢?”
“爸爸部隊有事,讓我……一個人玩。”
璐璐剛想說跟外公玩,怕冰激凌露餡,立刻捂上了小嘴巴。
寧奕殊氣壞了。
這個秦朗,真的該教訓了!
以前也是這樣,讓他看孩子,部隊有事,就將孩子扔警衛處。
“你也不聽話,為什麽不好好跟著警衛處的叔叔?跑這麽遠,你看天都要下雨了,淋病了怎麽辦!”警衛處跟超市,隔了三百米。
一個小孩子,是可能跑來玩門口的小木馬的。
所以寧奕殊根本沒有懷疑。
她抱起孩子回家。
寧衛國拎著一兜冰淇淋去看外孫女沒有,他微微蹙眉,到門口找“璐璐,外公給你買了冰淇淋!”
“露露?!”
“啪嗒!”手提包丟在地上,冰激凌袋子卻不敢放手。
寧衛國逢人就問“我外孫女呢?你們見我外孫女沒有?我外孫女了?……璐璐!”
小木馬孤獨的搖晃著,上面沒有小孩身影。
寧衛國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璐璐,璐璐……”
…………
寧奕殊開門進家,給孩子洗衣服做飯。
忙到下午,秦朗優哉遊哉的回來了。
“秦朗,我看你飄的很,將孩子扔外面,自己躲懶!”寧奕殊很生氣。
秦朗進門就換衣服,正準備去接璐璐了。
一抬頭,看見寧奕殊抱著孩子,他第一時間是心虛。
聽寧奕殊罵,秦朗小聲解釋“我不心軟嗎?老爺子孤獨一個人,就想跟孩子玩一會兒,也沒有別的意思,你也體諒下做姥爺的心情。”
“什麽爸?”寧奕殊恍然“我知道了,你把孩子交給他了?你竟然瞞著我跟他來往,你這個奸細!”
璐璐還想著姥姥的冰激凌,小聲道“媽,爸爸不是奸細,姥爺還在給我買好吃的。”
秦朗愣住,突然道“璐璐,姥爺呢?你媽抱你回來姥爺不知道嗎?!”
他又轉向“我讓爸看會璐璐,你抱璐璐回來,跟他說了嗎?”
“……”寧奕殊心裡咯噔一聲。
“轟隆!”
夏天的雨,總是來的猛烈。
一道雷鳴伴著閃電,在空中炸響。
秦朗眼皮直跳“我給爸電話說一聲!”
寧奕殊嘴上說;“他那麽大人,能有什麽事?!”手卻很誠實的掏出小靈通,翻出寧衛國的電話撥出去。
結果,對方號碼是空號。
“爸換號碼了!”秦朗走到電話機邊,從抽屜裡掏出一個黑皮電話本,翻到最後一頁,找到了寧衛國的新號碼。
寧奕殊神情複雜,看著秦朗撥通號碼“你怎麽有他的新號?”
“那個,爸換號的時候給的。”秦朗目光躲閃,怕寧奕殊生氣他背著她,跟寧衛國聯系。
但是寧奕殊什麽也沒說,催促他“撥通沒有?”
“嘟——嘟——”電話響了,但是一直沒有人接。
寧奕殊生氣了“這麽大個人怎麽回事,不接電話隨身帶什麽小靈通!”
秦朗繃著臉,繼續撥打,只是撥號的手,微微顫抖。
再試過幾次後,電話終於接通,對面有人說話。
寧奕殊趕緊湊過去,越聽臉越冰,一顆心,慢慢沉向海底!
…………
距離小區二十公裡的地方,越往南走,人煙越稀少,那是南部開發區,還在建設。
寧衛國被豆大的雨點砸的暈頭轉向,一時想不起哪裡是家,他機械的喊著“同志,剛才跟你們小孩一塊玩的小女孩,你們看見沒有?”
大雨茫茫不見人影,回答他的只有嘩嘩雨聲……
…………
天黑透了,還是沒有寧衛國的消息。
不過寧弈殊在超市裡找到了寧衛國的小靈通。
超市服務員道“老先生把包扔門口了,就到處找外孫女,我看見他拎外孫女進來了,但是真的不知道外孫女去哪了,我們還幫著找了一會呢,但是都沒找到。”
一位老太太可以作證“是,小區沒找到,我讓他報警,他就去找門衛警衛員,可能警衛員說了什麽,他就出小區了,一直往南走了。”
寧弈殊抱著包,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秦朗心裡不好受,攏著寧弈殊肩膀道“爸是大人了,你別擔心,我帶人去外面找。”
寧弈殊麻木的點頭,她除了難過父親丟了之外,跟沒臉的是寧衛國對她的畏懼。
找遍了整個小區,那要多久,可是寧衛國沒敢回家確定,更沒敢找她。
父女之間,已經被仇恨和畏懼填滿了!
…………
“爸,爸!”
“寧叔!”
一聲聲焦急的呼喚,不停的在路邊回蕩。
寧奕殊、秦朗、唐豆、曹猛、孟澤洋,還有一小隊的警察,沿著公路尋找寧衛國。
秦朗跟派出所聯系,結果對方說是有個老先生來報案。
他們也立案了,但是老先生自己要出去找,他們也不知道人在哪。
沒有天網,沒有攝像頭。
可見度不足五米的大雨天,找人如大海撈針。
警方在南部新城接到了線索,一個務農的婦女看見老頭拎著個破袋子在麥田裡走,說是找孩子,不過那是下午的事情。
寧奕殊聽了嘴唇發白,腿軟腳軟,整個人哆嗦的走不動路,小時候她就聽過學校放電影,女同學下大雨在麥田裡走丟的事情,第二天找到,人已經凍死了。
城市中霓虹在夜空中如五彩的星,卻照不亮找爸爸的路。
人說父親是孩子面對死亡的最後一道屏障,父母沒了,人才知道生命的寶貴。
現在寧衛國生死未卜,可是寧弈殊已經感覺到了死亡。
原來心會疼,原來也有被抽乾的感覺。
她以為她恨他,恨不得她去死。
卻不過是女兒想對父親撒嬌,讓他懺悔,讓他難過,這樣好像就對得起自己,對得起媽了!
“秦朗,我是不是錯了?”
“小時候,他每次回來,都給我漂亮衣服,帶我去吃好吃的。”
“其實物質上,他從來沒有虧待我,也不知道奶奶和二叔一家對我不好。”
這幾年,她性格越來越冷,始終覺著自己對寧衛國做的,一點錯都沒有。
但是此刻,為什麽眼淚止不住,心也被割的一道又一道,鮮血淋漓?
“爸,爸!我想你,你回來吧!我再不阻止你見璐璐了!”寧弈殊走在雨裡四處大叫。
秦朗仿佛看到了另一個寧衛國,站在雨裡找孫女的樣子,鐵血男兒,也忍不住落淚。
他衝到雨裡把寧xx抱住“奕殊,大家都分頭去找了,爸丟了錢包和電話,走不遠的,肯定能找到!”
寧奕殊抓到路人就問“你看到我爸了嗎?這麽高一個老年人……”
“你看到我爸了嗎?穿著中山裝……”
“你一定看到我爸了,你們告訴我,看到我爸了……”她一直往前問著,沒有回復秦朗的安慰!
…………
“快通知連長和寧姐!”
晨光的清輝之中, 一群穿著迷彩服的男人,從鄉村灌木叢中發現一個老人。
老人昏迷不醒。
他渾身濕透,鞋子還丟了一支,手腳以及臉上,全是被小灌木劃傷的口子。
縱然如此狼狽,他手裡,依舊緊緊握著攥著裝滿冰激凌的方便袋,不過袋子裡的雪糕已經融化了……
寧弈殊匆匆趕到醫院,聽到曹猛的描述,再也控制不住,哇一聲哭出來。
所謂親人,就是不斷的仇恨、原諒、仇恨、原諒,最後你也不知道是該恨她,還是該愛他。
這大概,就是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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