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不知有多少人桌上放著赤水的資料,久久無法平靜。
天衍小隊諸多人自從相繼突破後,就各自都在為了接下來的試練而做著準備,此時都被急召,再次相聚一堂時,均是面面相覷,心情那個複雜。
家族長輩自然先與他們通了氣,想到自己陰差陽錯,與一門神通擦肩而過,均都有些不是滋味。
不是他們見識淺,與之相反,正因為他們清楚其之珍貴難得,才越加意難平。
怎麽就生生錯過了呢?
他們不由回想起自赤水加入天衍小隊後的情形,因為她是由九少親自邀請加入的,大家雖然沒有反對,但也不可能熱情,幾乎都是抱著容忍其存在的態度,不招惹不拒絕,態度一般,實在是他們身份雲泥之別,所見所聞所知所感都不盡相同。
再說他們都清楚碑林含金量最大的是勒劍碑,所以將重心放在其上。
而赤水連劍意都悟不透,在話題都圍繞著勒劍碑而進行的學習小組中,他們幾乎沒有任何共同語言。
也隻除了赤水自己主動向他們請教各種劍意時才會有所交談,時間都非常之短。
在他們的印象中,赤水一直都是一個比較安靜的人,所以也沒人真就厭煩到看不慣她,或找她麻煩的地步。
大體還是和諧的。
隻除了最後要解散之前,她去找了九少,然後有了那樣一場不倫不類的競技活動。
說真的,雖然像是一場鬧劇,他們的感覺也說不上好壞,但就是覺得怪怪的,總有些想不通的地方。
因此在聽得外面流言甚囂塵上之時,他們並沒有阻止,也覺得無關緊要。
然而,現實就是如此打臉!
他們重要嗎?在座的均是各大家族最優秀出類拔萃的弟子,別說他們整體,僅單拎一個人出去,那也是眾多修士巴結的對象,所以之前他們也沒覺得流言有什麽不對?
想想若非有著心計,城府極深,怎麽會輕易就攀上了祈連少主這樣的高枝?
連九少等人待她都極為不同。
憑什麽啊?她一沒相貌,二沒家世,三沒閱歷,除了聽說陣技不俗外,再沒有什麽能拿得出手的才能,憑什麽好處都讓她佔了呢?
或許各自心中都有起伏,因此大家都沒有說話的興致。
鍾離宏毅進來時,舉目環顧周圍一圈兒,問旁邊人,“九少他們沒來?”
端木聞言,走過來,答道:“九少他們已經出發去歷練了。”
鍾離宏毅便點頭,走在前面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
端木就坐在他旁邊,問:“你心裡就沒點想法?”
鍾離宏毅就斜眼睨他,反問道:“能有什麽想法?”
端木窒了一下,隨之就垮下肩,深深歎了口氣,道:“也對,機緣造化,有緣者得之,無緣者失之,都是天意!”
鍾離宏毅默了下,就道:“若她聽到,肯定又會說你喪了。”
她是誰?不言自明。
端木自然也清楚,忽然就想起以前,道:“我記得她剛加入時好像對勒劍碑並不太感興趣,還曾提議大家一起先將碑林所有石碑都囫圇參悟一遍來著?”
鍾離宏毅就道:“你們不是拒絕了嗎?說是在我和她加入之前已經全都見過了。”
這雖是事實,但此時由他說來,卻是無壓於隔空打臉。
大家更安靜了!
鍾離宏毅其實心情也不太好,畢竟擱誰知道自己與一門神通擦肩而過,心理都會失衡,不過看著這些比他還要鬱悶心碎的人,他竟神奇地略有恢復。
他就知道。
之前聽到流言時他還聯系他們,
想著一起澄清,結果有幾個理他的?他忍不住又補了一刀,“她雖不會劍意,但從勒劍碑上也領悟出了一門頂級禦劍術,並不比劍意差,這次又從玉碑上發現線索得到一門神通,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就是實力!可別再推給運氣了,運氣也會難過的。”
這話若是平常說出來還沒什麽,但在當前大家內心都在泣血之時說出來,無疑於是在傷口上撒鹽,傷上加傷!
好些人都覺得自己很無辜,他們又沒做什麽?
端木也是無語,他不過是忽然想起提了一句,怎就戳到心窩子了呢?
還有最後那話,和她如出一轍,果然近墨者黑!
還未等他想著怎麽緩和一下尷尬的氣氛,忽又有人進來,他也隨之望去,卻正是祈連少主。
作為本來已經舉辦結契大典但是結契未成的男主角,祈連沐澤在天衍小隊眾人中那是如雷貫耳,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私下腹誹過他有眼無珠,口味獨特?
所以幾乎在他進入時,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皆是天資聰穎的各家俊傑英才,祈連沐澤更是其中翹楚,頎長挺拔的身材,面如冠玉,又因常年處於高位,較之眾人又更收斂了幾分鋒芒,隻覺氣宇軒昂,湛然若神。
麥丘仙子坐在屈門仙子旁邊,見之輕輕抿了抿唇。
祈連少主比之九少,絲毫不弱。
雖然心中嫉妒若海般洶湧,倒也並沒有表現出來,就是很不是滋味而已。
她與屈門仙子等人因與赤水共患難過,清楚知道她不顯山不露水的外表下有著怎樣的實力,所以態度與之後加入天衍小隊的人自然要親近一些。
不過也就這樣了。
麥丘仙子有時候會覺得赤水在有意疏遠她,她曾多次回想之前本想找其麻煩的那一幕,總覺得有什麽不對。
但赤水對其他人的態度也差不多,她也覺得自己多想了。
若是早知道赤水還能從那鬼畫符般的玉碑上參悟出一門神通,那她肯定不要臉皮也要巴上她啊!她現在悔得腸子都快青了好嗎?
她隨著大家一起打了招呼。
祈連沐澤頷首回禮後來到鍾離宏毅二人旁邊,率先開口道:“我能坐這嗎?”
二人皆是點頭。
祈連沐澤就坐下,“聽說你們對她頗多照顧,沐澤在此謝過二位了。”
二人連忙擺手稱不用。
隨之很快,就有各家長輩進來,雖非正式會議,但內裡氣氛卻甚是凝重,有些沉悶和壓抑。
祈連大長老率先道:“大家也別難過,我們今天就是想找你們了解一些情況,大家盡管暢所欲言,若有問題也可以詢問,能回答的都會告訴你們。”
不得不說這開場白直白卻又很有用,略微安撫了眾人糾結到疼痛的內心。
就有人等不及問道:“消息確定為真嗎?若那玉碑內真有著一門神通,又是否能將玉碑移出廢墟帶回聖島,讓更多人獲益呢?”
祈連大長老旁邊坐著的聖島某高層就答道:“消息已經確定,是真的,但是,大家都知道陰風谷是一個非常特殊的地方,鳴烏塔更是早在與陰風谷建立時就存在,玉碑在廢墟內落地生根,早已與鳴烏塔融為一體,就算能移出,也是以破壞鳴烏塔為代價。”
所有人都清楚,這代價太大了。
眾人眸中微末的期望隨之淡去。
雖有些人不甘心,卻也別無他法,就算磨碎了牙,也沒處說理去。
“既是如此,召我們前來又有何用?”端木就問道。
祈連大長老就將一張紙卷傳了下來,“大家也看看,這是素和家小子從望歸島傳來信息的原本。”
端木率先接過,紙上字數並不多。
僅是一眼掃過,所有內容都映入眼簾,他一時怔住了,任鍾離宏毅疑惑地從他手中抽走,他也沒回過神來。
那紙上除了記載有最重要的神通之事外,素和知玉還將就外面的流言,將赤水的原話放在後面。
那格式弄得,一問一答的,頗有幾分采訪的架勢。
當然,端木並非驚訝於格式,而是赤水的回答太顛覆了,與他們的想像截然不同。
他們出門大都是前呼後擁,自然不能體會到下層修士的艱辛。
然而他們有眼睛,會看會聽,雖不能感同身受,但通過專門的歷煉也不是完全不了解,但卻從未如赤水話中一般,將之當作是一門學問一樣地琢磨。
原來需要自己的人才是自己的資源,而不知道有多少人卻是將之弄反了,費盡心思到處鑽營,收效甚微不說,說不定還要自食惡果,跌入泥潭都不知道是因為什麽。
還有赤水輕描淡寫的幾句生存哲學, 讓他聯想到當初被困空間球鎖之時赤水的所作所為。
他們皆是天子驕子,就算沒有自視甚高,但與赤水相比亦是高下立現。
只是先前他們以為,他們是高,赤水是低。
但直到現在見到這張紙卷後,他才明白,錯了!
大錯特錯!
在他們俯視著她之時,何曾想到,其實真正高明的人是她。
底層修士的艱辛和磨難,沒有打倒她,反而讓她脫穎而出,一路扶搖直上。
難怪之前拿到她的信息之時,發現她的修煉從未遭遇過瓶頸,修為不斷突破,比之他們也是不差。
再想想之前聖島的各種流言,隻覺得萬分可笑。
他們都將她看低了。
所有的不理解,不過都是偏見,又或者是境界上的差距?
赤水所走的是莊康正道,堂堂正正,又坦蕩若斯,他們與之相比,僅是從境界上就差遠了……
紙卷一個個傳遞下去,很快就傳到了最後一個。
在這期間,沒有一人說話,大家或怔愣或沉默,俱都無言。
屈門仙子隱在袖下的手指微微蜷縮,她不得不承認,她錯了!
她雖未作出過什麽傷害對方的事,就算那僅有的一次單獨交流,也是出於好心。
但這何嘗又不是一記重拳,擊碎了她的自以為是?
覺悟的一瞬間,隻覺得靈魂一蕩,渡劫後的內傷竟是恢復了一些。
她微愣,就連內心對神通的那些介懷,也釋然了。
料想憑赤水的本事,陰風谷是困不住她的。
而她們會有機會再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