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祈連大長老所說,祈連沐澤有點莫名的煩躁。
他甚至都有點想不明白,事情為什麽能發展到這一步?若是當初沒有祈連扶蒼那群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家夥搗亂,他早就已經結契成功,將人娶回來了。
現在卻是不太好辦了!
且不說因為結契大典未成,已經讓多少人看了笑話,就說現在新娘子陷在陰風谷裡,也不知何時才能突破歸來,更或者永遠都回不來了?
可別以為他是危言聳聽。
試想修士修為突破,境界提升,靠的是什麽?
沒錯,就是頓悟!
然而頓悟也是需要機緣的,你以為隨隨便便就能頓悟了嗎?修士就算是在大千世界歷練,見多識廣,百十年都不一定能有一次頓悟的機會。
更別說是如望歸島那般荒蕪貧瘠到一眼就能看透所有之地。
那地方就不是給人提升境界用的?
祈連沐澤清楚地知道,對於赤水來說,煉身塔和鏡心塔雖然很重要,但是修為不到進不去,望歸島除了虛墟的石碑林有些研究價值之外,其他皆是乏善可陳。
而石碑林能研究多久?一百年?兩百年?三百年已經是極限了。
並不是說石碑林等級低,而是人的悟性也有資質優劣之分。
石碑林就在那裡,但能從中領悟多少,完全取決於個人,並不是說只要時間足夠,能領悟到的東西就會隨之增加?
人都有一個思維局限性。
如果赤水知道祈連沐澤此時所想,一定會深表讚同。
就比如參悟勒劍碑一樣,她在天衍小隊裡也聽過,體悟過,甚至親自見識過大家所領會到的各種劍意,如數家珍,連每種劍意的大致形態,運行軌跡等理論知識她都琢磨了個透,但是有什麽用?
她該使不出來還是使不出來。
用娃娃臉的話來說,她就像是天生缺了那根弦一樣。
鍾離宏毅還曾笑話她說,九竅都通了,就差一竅未通。
就連她自己都覺得這簡直不科學,怎麽就能有她怎麽學都學不會的東西?
但事實就是如此。
久而久之,她琢磨不明白也就先放一旁,轉而琢磨起禦劍術了,倒是很快就有了不錯的收獲。
扯遠了,祈連沐澤擔憂的是,就算石碑林能讓赤水消磨時間,但這並非長久之計。
要區別一點,石碑林雖好,但它畢竟是各種技藝,或許能大幅度提升修士的實力,但是對修士自身境界的提升並無太大的幫助。
那麽問題來了。
陰風谷對別人來說或許是尋求突破的陣地,對赤水來說卻無疑是一座沒有門的監牢。
有誰聽過被囚禁著的修士還能突破境界的?
雖不能說絕對沒有,但就算是有也絕對會是鳳毛麟角般的存在。
太難了!
修士一向追崇的是什麽?
不就是大自在嗎?
若是身陷囹圄,還是如陰風谷那般無靈之地,又與周圍修士都格格不入,試問又如何自在呢?
所以別說外面所有人都不看好赤水,就連祈連沐澤自己都是煩躁不已。
雖然清湖托人帶回來的消息中,得知她過得還算不錯,但這僅是開始而已,真正的磨礪還在後面。
他太清楚了,什麽都敵不過時間。
一旦心態失衡,心魔驟生,又沒有其他方法排解的話,就算不會萬劫不複,也是極有可能被困死在陰風谷的。
所以他這次要搜羅的東西會比較廣泛,比如遊記話本之類的。
說實話,他現在的心情也非常複雜。
到現在他仍然能記得在結契之前自己激動火熱的心緒,
那是他極為少有的幾次情緒外露,如同毛頭小夥子一般,興奮難耐,甚至覺得人生都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展望即將跨入的新世界大門……然而結契未成。
新娘子身陷陰風谷,留下一大攤子事兒。
這無異於是兜頭被潑了一盆涼水,他還不得不打起精神來處理家族事務。
當那一股腦的澎湃心思褪去,徹底冷靜下來,重新審視自己,他才發現自己離她是那樣遙遠?有可能終其一生都不會再見了?
或許他們也曾靠近過,只是那更像是指間的沙。
他能清晰地感應到細沙從指間不停流走,卻又似乎無法阻止。
他暗自嘲笑,什麽時候自己也多愁善感起來了?或許是今日與曾爺爺的交談,觸動了他一直抑鬱的心緒吧?
夜涼如水,心中百轉千結,無可訴無言,只能獨自品味。
清風作伴,明月為思,化作酒一杯……
殊不知,在陰風谷內,赤水的心情同樣萬般複雜。
特別是當她再度收到清湖轉交的一大堆東西之後。
赤水自認並非冷心冷肺之人,但瞪著這一大堆東西,仍然覺得心緒難平。
她不是看不到對方對她的好,就算這種好是帶著非常主觀的不可拒絕意味,她理性上是不想接受的,因為無以為報,感性上卻又不無觸動,因為知道這份心意的難得。
就連她自己都不清楚,她究竟在堅持著什麽?
就算之前對方送來的資源她都從未用過,她仍然覺得不好過。
她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了某種艱難的境地,進退兩難,寸步難行。
她一時也是心緒煩亂,知道想再多也是徒勞,遂暫時擱下去察看吸靈蟲們的狀況。
從之前第一次發現其體表顏色的變化,至今,吸靈蟲們幾乎是完全褪去了墨色,轉換成了燦金色的花紋,那顏色漂亮得赤水每每看到都忍不住想上手去摸摸。
這甚至比葵果上的金紋還要漂亮,還要複雜。
讓她每天僅是盯著那些紋路就能琢磨半天,一點不帶厭煩的,只可惜她道行尚淺,只能隱約感覺出這些紋路是作用於本體一類的,具體還不能肯定。
吸靈蟲們又還在休眠中,沒有蘇醒,也無法給她解答。
確定它們一如往常後,赤水便出門了。
隨著九少他們的離去,陰風谷內又進入了大批的修士,望歸島又活躍起來,特別是廢墟,人數更是成倍數的增加。
赤水繳了靈石進入時,遠遠就看到一大群修士正在勒劍碑前參悟。
她自然不會去湊這個熱鬧,反轉身形,往那塊相較也極為特殊的玉碑行去。
這塊玉碑因為材質極佳,很容易吸引初進入其中的修士注目。
但只因其碑上的刻痕凌亂如同鬼畫符般,能獲知的信息極少,因此修士大多在參悟多時不得其入後,就會很明智地放棄這塊玉碑,繼而轉攻勒劍碑。
當然,赤水並不在此列。
她時間多,準備花一部分在這玉碑上。
她就是純粹的好奇,這樣材質極佳的玉石上,卻隻畫了些粗淺的線條,這怎麽看都覺得其中有不少東西可挖,關鍵就在於怎麽個挖法?
她之前已經從圖形解析的角度思考過了,沒有收獲,今天打算換一個思維,用其它角度試試。
不過這都要緩緩,因為她見到了一個熟人。
安平仙子站在玉碑不遠處,看到她過來,眼晴就是一亮,迎上前來歡喜道:“他們說能在這裡等到你。”
赤水看她不似作假,有點不解,道:“你找我?若有急事可以傳信到我洞府。”
安平仙子連忙搖頭道:“不急,就是有點事兒想問問你的意思。”
“你說?”赤水邊問其實已經在猜測了,她之前知道安平仙子捕獵鳴烏雷失利,打算再戰百年,不過除了初到望歸島那段時間,她已經很久沒見對方進入廢墟了。
“就是關於你們天衍小隊那個石雕,引來了好些修士關注,就有人托我來問問,是否能請你去詳細解說一次?”安平仙子直入主意道。
廢墟是按時間繳納靈石的,自然要長話短說。
“他們為什麽是來找我?”赤水聞言很是意外,“如果沒記錯的話,天衍小隊還有十來人未離開望歸島。”
他們那個石雕現在安置在石碑林最外圈,理應不顯眼才是。
安平仙子就笑道:“他們可忙著, 都找不著人影,這不與你更熟嗎?就想來問問你,若是你同意的話,他們答應會給出一筆豐厚的報酬。”
赤水聞言有點無語,她是缺少資源,但是賺取資源也要分情況好麽?
這些人打的是什麽主意?
她不由深深地看了對方一眼,雖然當初並非有意隱瞞,但她可不信對方到了望歸島後沒有聽到關於她的消息,她可還清楚地記得當初對方對祈連少主的熱切關注。
也不想理太多,她遂道:“謝謝你,知道我現在最缺什麽……”
安平仙子一聽,有戲?面上就露出一絲笑容來,誰知,就聽赤水接下來說道:“只是那座石雕是天衍小隊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結果,我若是以此賺取報酬,得成什麽人了?”
她有心辯駁,道:“這能有什麽?不就是解說一下嗎?他們好多人聽說天衍小隊的事情,都很感興趣,想要了解更多。”
赤水頓了下,直接拒絕道:“謝謝你的好意,石雕上的東西,既然立於廢墟內,自然是有緣者得知之,講解就不必了。”
安平仙子見她語氣堅定,知道是談崩了,隻覺得自己好心被當作了驢肝肺,明明是輕而易舉就能賺取到的報酬,還顧忌什麽面子?
她就差沒有直接吐出“不識好歹”四個字了,但可能也是不想直接翻臉,遂假笑著應和了兩句後,匆匆地開了。
赤水並沒有將心思花在她身上,她深信只要自己立身堅定,其他人就算有壞心思,又能奈她如何?
想罷,轉而立即開始參悟玉碑。
時間寶貴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