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簡直槽多無口。
且不說這東西並非法寶一樣的寶物,也非固定的形態,又是如此危險,恐怕沒有那個修者,會如此想不開,去祭煉它。
莫不是嫌命太長?
她目光掃過那個圓球,又下意識地離遠一點,心有余悸。
然而,那虛影完全無視了她滿臉的拒絕,或者是因為無瑕聖子所留下的神識太小,又或者是她來得太晚,反正那虛影自覺完成了任務,就自顧消散了?
獨留下赤水,當真是一言難盡。
祭煉?
當然是不可能祭煉的,死也不會的。
別看這圓球已經縮小到,讓她察覺不到一點威脅,但別忘了它原本的形態,那就不是現階段的她能夠駕馭得了的?
可是出口……
赤水盯著那個圓球若有所思。
法則鏈條獨有的精致質感,使這個圓球具有超越了普通事物的極致美感,再加上其又變化萬千,自有一種靈動之氣。
說是自不量力也好,說是異想天開也好,她忽然就想試一試。
不是試著祭煉它,而是試著去理解它,解讀它,尋找出去的路。
她接受音系術法傳承不久,理解也很片面,應用更是不熟練,站在這個圓球面前,想像著布置這個幻陣的大師,不由都有一種自慚形穢之感。
魯師門前耍大斧,不過如此。
但她又必須得去做。
甚至,她隱約中明白,這個圓球並不會一直如此乖順,這只是暫時的,若她不能借機尋找到出路,恐怕就再沒有機會了?
說做就做。
赤水探出神識,緩慢而又小心地尋著空隙探入圓球中。
就好似進入了一個微觀的世界,僅憑肉眼,恐怕絕對想像不到,這看似簡單到極致的一根根鏈條,在放大後,呈現出的又是另一種絢爛多彩的形態。
並且,仿佛永無止境一般,她總能發現新的東西。
赤水越是觀察,越是覺得不可思議。
甚至開始懷疑人生。
按她的理解,世間萬物,其本源皆是來源於能量。
能量或有不同,但其結構絕對是固定不變的,比如她修煉所需要的靈力,就是因為其性溫和,穩定性極佳,才會成為修者群體中的主流。
而魔氣較為暴虐,所以修魔之人往往容易行差就錯,憑添許多因果孽債。
那這法則鏈條的本源又是什麽呢?持續的動力來源於哪兒?
赤水不知道。
此時的她,就像是迷了路一般,竟然分辨不清任何方向,似乎所有的道路都是相似的,但細看又似乎與之前的路不同?
神識在其中穿梭,就好似進入了一個旋轉的萬花筒中?只能隨波逐流,卻無法自拔?
果然還是她太自不量力了嗎?
她不由有些氣餒,不過瞬即又調整好心情。
雖說懾魂大法甚是邪意,基本立足點就不正,但是,法則之力卻沒有好壞正邪之分,不過是借由懾魂大法法訣,而具現化了而已。
因此,赤水心中並無厭惡鄙薄之心,也不帶任何的偏見。
她就是抱著學習的態度,邊學習的同時,邊向這位上古大師致敬。
這是作為一名技藝傳承者,對於古代先輩優秀技藝大師的尊重和敬意,無關乎正邪,也無關乎他們此時是否站在對立面。
赤水能看懂的,就取其精華,舍其糟粕,看不懂的,也不會與之糾結。
再與肉眼所見的宏觀視圖一一印證,又有著完整的音系傳承兩相對比,偶爾還會查閱一下小火那半調子懾魂術傳承,漸漸地,她就開始能夠理解一些了?
卻原來,音系傳承,與懾魂大法傳承,本也同屬於一類。
只不過,音系傳承立身正,其術法的作用,在鬥法結束後,也就自動消彌,不會給被施法的修者帶去任何影響。
而懾魂大法傳承則恰恰相反,他們的目的是控制,研究的方向,也是如何以假亂真,長久操控別人,以達成自己的目的。
二者雖本質有別,但所使用的大部分法則,俱都是相同的。
赤水似有所悟。
又開始懷疑,自己之前打定主意,不修煉懾魂大法,是否也是因為偏見?就因為其立足點不正嗎?
刀就在那裡。
難道好人拿到了這把刀,就會拿去殺人?而壞人手中沒有了刀,就不能害人了?
肯定不可能嘛!
所以,關鍵還是在於自己嗎?
所謂身正為范,學高為師,不就正是說明了這一點嗎?
赤水對於正邪之分的認識進一步加深,心境再次突破。
從無邊的愉悅中回歸現實,她止不住感歎,都說修者修心,果然是這個道理。
一次感悟,抵得上她百年的修行。
隻這個世界敝帚自珍,在修心方面未成形成完善的體系,又少有與她這般,能不斷質疑,審視自我,不斷推倒舊有觀念,重新溯造一個全新自我的能力?
因此,才顯得她的修煉速度異於常人?
扯遠了,赤水回過頭來再審視腦海裡的懾魂大法傳承,就沒有那麽排斥了。
當然,她還是不會選擇去修煉它。
但是,這並不妨礙她去推衍它,吸收它的精華,以完善音系術法傳承。
或許是因為想法的改變,之前還蠢蠢欲動的懾魂大法傳承,竟然就真安靜了下來,乖順得就像是一個已經睡著了的小朋友?
好吧!
赤水暫時也顧不上它。
此時的她,隨著突破,又連蒙帶猜,終於整理出了一個大概的脈絡?
她順著這個脈絡,又回溯其收縮前的形態,試探著掐訣,注入。
肉眼可見地,這個圓球又開始擴張。
就像一朵花兒盛開,速度快得驚人。
赤水且行且退,同時一直在觀察,順著這個脈絡,也隱約能猜測到,這一整個幻境的基本構成,如果有出口,那麽其出口必定是在……這裡!
又是一道法訣注入。
頓時,那一整片的法則鏈條都活躍起來。
隨著神識視野的不斷擴大,她終於找到了那傳說中的出口。
赤水:“……”
她終於明白,上次右祀祭司為什麽不肯指明,出口在哪兒了?
是她,她也說不出來啊!
因為這個出口,隻存在於微觀世界中。
而在現實層面,其就像是一個比針眼還要小近萬倍的沙眼,試問以修者之身,如何能穿過這個沙眼出去?
這不是開玩笑嗎?
據她所知,修者可以隱身,可以變形,但將自己的本體或意識,縮小到微觀層面上,這絕對不可能。
便是鬼修都做不到。
這就不是一個概念。
那右祀祭司等人,又是如何出去的呢?
赤水瞬間想到了獻祭,隨即又搖了搖頭,這絕非關鍵,只可惜小火離開得太早,以至於她現在什麽都不知道。
她最先想到的,就是空間擴張術。
她之前因為項飾,對空間折疊技術已經很熟練了……
她木著臉,安慰自己,也就是反向操作而已?
而已個鬼啊!
也就是遇上她,因為空間天賦,借著星訣之便,向各家換取了盡可能多的空間術訣,空間擴張術恰好就在其中。
若是換個人,就算找到了出口,估計此時也是抓瞎了吧?當真以為空間類術訣是大白菜呢?
布置這個幻境的人,雖技藝超凡,但其用心著實險惡。
也不知有多少修者因此而死?
赤水得其所惠,不予置評,但也無法違心地認同其所做的這一切。
她就是想不通,明明練就了如此高超的技藝,為什麽不能想著做一些利人利己之事,而是想著害人呢?
自然沒人能給她答案。
她再度驚歎般地看了這個已經擴張到,讓她都要仰視的大圓球一眼,就欲轉身去出口處了。
但轉到一半,她又猶豫了。
她要離開,應該只是時間問題,但是其他人呢?
無論是當初死在小火跟前的那些人,還是她現今所見,被困在此的人,他們本身又有什麽過錯?不過是形勢所逼而已。
她腦中閃過,剛才無瑕聖子所說的祭煉?
祭煉是永遠不可能的,但是,她是不是可以換一種思維,比如說,在不祭煉的情況下,如何將這個幻境收走?
這個大圓球,就是整個幻境的核心,也是動力之源。
將她收走,幻境自然不複存在。
但是,問題的關鍵在於,她沒有任何可以收納這個大圓球的東西啊!
試問,這些爆炸開來,說不定會毀滅整個空間的法則鏈條,要怎麽收走?
呵呵!
果然還是她想太多了。
她轉身就走。
走了老遠了,又不知不覺地倒了回來。
她開始默默收拾手釧裡的東西,隻將最重要的用儲物袋裝起,吸靈蟲用靈獸袋裝走,其余的將之全移到最為偏僻的角落裡。
隨後看向那個大圓球,咬了咬牙,想到每每給她帶來奇跡的百裡前輩,這手釧是百裡前輩所給,絕非凡物,希望其內的空間,能承受住這個大圓球的爆炸之力?
那就來吧!
赤水神識鋪陳開來,攏住大圓球,就往手釧中送。
若是大圓球此時爆炸,那她就是徹底玩完了。
所以,她為什麽要乾這種蠢事?
雖然心裡極度懷疑人生,但她神識卻是費了老勁地拖啊拖,老牛伏驥,不過如此。
這還就真讓她做成了?
當她試了無數次,終於成功將之拖入手釧中之時,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就見手釧開始發熱,顫抖,迅速升溫……
不好!
赤水幾乎是下意識地取下手釧,就丟了出去。
真丟出去了,才想起來,她大半的家當,可都還在手釧裡呢?
頓時,心如刀割般的痛苦從心而起。
那手釧內的空間本是有間隔的,彼此獨立,她本以為要壞,也僅是壞其中一部分?
哪想到?
就見那手釧在空中成拋物線墜落。
她清晰地聽到其“咯吱——”一聲, 碎了,當真碎了!
來不及心痛,一道綠光從手釧的斷裂處射出,赤水下意識避開,不想其又極快收斂。
赤水眨眨眼,再眨眨眼。
沒有任何動靜。
那碎成三段的手釧靜靜地散落在遠處,不再發光,也不再發熱?
過了好久,赤水才走近,拾起來一探究竟。
就見之前發出綠光那一段手釧中,一顆黑漆漆,圓滾滾的似西瓜一樣之物,正在她的家當中滾來滾去。
其頭頂,兩片小小的,嫩綠的葉芽迎風招展,甚是……喜人?
赤水:“……”
有點醜,還有點萌,這又是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