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桐軒的氣氛也十分壓抑。
照理說,今天梓顏算是打了一場勝仗,應該高興才對。可是友德的臉色卻並不好看。
友德嘴上不說,但是心裡明白。今天這一切都是梓顏早就安排好了的,浣花草也是,丁大夫也是。可是梓顏卻沒有跟他提過半個字,一直都瞞著他。
她是什麽時候發現大太太往湯裡下藥的?又是什麽時候偷偷收集證據的?
友德一無所知。
他對梓顏一向都很信任,但顯然,梓顏對他並沒有這樣的信任。
他看著眼前的梓顏,突然覺得很陌生。
這還是那個天真無邪的度梓顏嗎?什麽時候開始多了這麽多的心機與謀算的?而我會是在她的謀算裡面嗎?
友德默默的吃著飯,一言不發。
梓顏當然看出了友德的反常。但她並不知道友德心裡的想法,她隻當友德是心疼大太太,不滿她今天把大太太放到眾矢之的的位置上。
畢竟,他們夫妻了二十年,同床共枕了二十年。這樣的感情,怎麽是她和友德兩個月感情比得了的。
於是,梓顏也開始吃醋,生悶氣。
兩人生著氣,根本吃不下幾口飯,一桌子的飯菜,沒動幾筷子就算是吃完了。
友德去了隔壁房間歇息。東院他不願去,梓顏的床他也不想上,他只能在隔壁的客房睡了。
素香不知道梓顏和友德二人為何鬧矛盾,這也不是她好過問的。
她和幾個小丫頭把剩下的飯菜收拾好,依舊又送回廚房去。
主子們沒吃完的飯菜,送回廚房,自然有老媽媽和丫頭小廝們搶著吃。
雖說梅家下人們的夥食已經比外頭尋常人家的飯菜好得多了,但主子們的飯菜自然要比下人們吃的,還要更高一個檔次。
素香提著一個食盒跟在一隊丫頭後頭,往廚房走去。一路上,她低著頭,自顧自的思量著。
不料,突然從暗處鑽出一個人影,捂著她的嘴,將她拖進了旁邊的樹林裡面。
素香以為自己就要遭遇蘭香那種事了,本能的反抗。她丟下那食盒,用力的掰開那人的手,便狠狠的咬了下去。
那人疼得嗷嗷直叫。
正當素香要喊人的時候,只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你可真夠狠的啊。”
素香借著透過樹枝的月光,仔細的看著眼前這個人。
那人又說了:“看什麽看?這麽快就不認得我了啊?前幾日還主動往我懷裡鑽哩。”
素香終於看清了這人的臉,原來是二少爺懷永。
素香整了整衣裳,沒好氣的說道:“二少爺鬼鬼祟祟的躲在這裡做什麽?不會是想做什麽壞事吧?”
懷永一邊揉著被素香咬傷的手指,一邊說道:“瞧你這話說的,我是那樣的人嗎?我是在躲我媽哩。”
素香問道:“你躲著二太太做什麽?”
懷永:“你還說呢,還不都是因為你嗎?替你作證,害得我被我媽給打了出來,到現在連晚飯都沒吃上哩。”
這時,懷永看到了地上的食盒,他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說道:“這是你剛才手裡拿的食盒吧?快給我吃上兩口。”
說著就把地上的菜簍子給撿了起來。
打開盒蓋一看,裡面的飯菜都打倒了,湯汁流了滿盒。可是懷永卻一點兒也不介意,隨手抓了一塊肉就放進了嘴裡。
素香沒想到這個二少爺倒沒有一點兒少爺的架子,心裡對他改觀不少。
二人就這樣蹲在樹林裡,接著月光,吃著這簍子裡打翻了的飯菜。
看著懷永津津有味的吃著,素香問道:“你今天為什麽要幫我?還得罪了大太太。”
懷永一邊吃一邊說道:“我在外頭偷聽了半天,早聽出了門道。大伯母她分明就是在強詞奪理,人證物證俱在,她還在狡辯。”
懷永衝著素香翻了一個白眼,說道:“可是你呢?人笨,嘴更笨,我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所以就進去幫你作證咯。”
素香問:“那你不怕得罪你大伯母?她可還當著家哩。”
懷永也往素香的嘴裡塞了一坨肉,說道:“我怕她做什麽?我平日裡最看不慣的就是那種假惺惺的人,表面一副名門閨秀的模樣,好像高人一等,其實在我心裡,連最下等的粗使丫頭都不如,至少那些丫頭們活得坦坦蕩蕩。”
素香諷刺道:“這就是你平時跟那些丫頭們嬉鬧的理由?”
懷永辯解道:“我那是跟她們交朋友哩,絕沒有半點非分之想的。 ”
素香不信:“得了吧,你那些事,梅家上下誰不知道啊。”
懷永舉起那油乎乎的手,說道:“我對天發誓,若我對那些丫頭有半點非分之想,就讓我……”
懷永想了想,望著食盒裡的肉說道:“就讓我這輩子都吃不上肉。”
素香聽著懷永這樣不正經的誓言,忍不住笑了。
懷永見素香笑了,又往她嘴裡塞了一塊肉。
素香一邊嚼著肉,一邊問道:“你洗手了嗎?就這樣抓著吃。”
懷永說道:“呀,忘記洗手了,我剛才還去過一趟茅房。”
素香一聽他這話,連忙把嘴裡的肉吐了出來。
懷永樂得哈哈大笑:“哈哈哈哈,瞧把你給嚇的,哈哈哈哈,我騙你的。我的手乾淨得很。你怕什麽?我這不是還吃著的嗎?”
說著,又抓了一塊煎餃放進嘴裡。
不管他的手乾不乾淨,反正素香是吃不下了。
素香問道:“你今天怎麽這麽巧,剛好在溪邊碰見我和蔚香了?你當時在哪兒?我怎麽沒看見你。”
懷永又拿了一塊煎餃放進嘴裡,一邊嚼著一邊說道:“我根本就沒去過溪邊,那是我瞎編的。”
素香一下子站了起來,瞪著雙眼,驚訝道:“啊?你沒去過溪邊啊?那你不就是把大家都給騙了嗎?”
懷永一副無所謂的神情,說道:“騙就騙吧,有什麽關系,反正我相信你說的是實話,我替你作證,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說的也是實話,不算欺騙。”
素香竟被他這種奇怪的邏輯給說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