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香領命，立刻對著友伊勸道:“八姑娘，我們還是回去吧。”

友伊一邊被月香拖著回屋去，一邊大聲的吼道:“你們根本就沒有真正的為五姐考慮過，你們都是冷血自私，只為了梅家的利益考慮！”

“胡鬧，簡直胡鬧！這個友伊越來越不像話了！”

老太爺憤怒的，一個勁兒的將拐杖敲擊著地磚。

二老夫人連忙勸道:“您消消氣，友伊還是個孩子，說話沒輕沒重的，您別跟她一般見識。等她長大些，懂事了就好了。”

老太爺:“她還小?今年都十九歲了，別人家的姑娘，這個歲數早都議親了，可你卻提都沒提過這個事。說到底，也是你這個當媽的沒做好。”

二老夫人很是委屈:“這友繼的婚事還沒定下來，怎麽好給友伊談婚事嘛。”

老太爺一聽友繼，又是一肚子的氣:“你還好意思給我提友繼，他都二十幾的人了，到現在還沒談定婚事。別人家的少爺這個年紀的，孩子都有兩個了。說到底，還是你太縱著他了，什麽都由著他的性子。現在倒好，成天就知道往外頭跑，跟一些唱戲的混在一起，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啊。”

二老夫人替自己辯解道:“這友繼的婚事我是年年都在提的，可是他就是太挑了，這家的也看不上，那家的也不想要。我也是為他的事操心上火的……”

老太爺打斷二老夫人的話:“你還說不是你縱著他?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裡由得他東挑西揀的?我現在是年紀大了，心力不足，管不過來了。你這個當娘的，就得替他把好關，不能再由得他這麽晃蕩下去了。”

二老夫人也無從辯駁，急忙說道:“是是是，我也是替他著急，最近又新相了一戶人家的姑娘。那姑娘啊，是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就是那……”

老太爺沒有閑心聽二老夫人話家常，他現在還要送五姑娘出門呢。

他打斷了二老夫人的話:“行了行了，這些閑話以後再說吧，眼下友娣的事才是最要緊的。”

說著，便隨著友娣的棺木一起出了門。

等老太爺走遠了，二老夫人才憤憤的說道:“哼，又怪我不管孩子們的事，跟你說孩子們的事，你又推三阻四的。到底是睡不管孩子們的事了?”

二老夫人衣袖一甩，氣呼呼的回屋去了——她作為一個姨娘，是沒有資格送友娣出門的。

送友娣出門這天，海生沒有露面，他正在憶桐軒裡幫梓顏搬書。

梓顏好像是有意為難海生，一會兒讓他把書都搬到院子裡去曬一曬，一會兒又說怕下雨要他給搬回來，搬回來之後又說要重新整理一下書架，磨磨唧唧的折騰了半天。

海生心急如焚，一個勁兒的抻著脖子往外看，他還想去送送友娣。

梓顏不緊不慢的將手中的書擺放到書架上，然後又對海生說道:“把你旁邊的那本唐詩選集遞給我。”

海生如今已經識字了，他看了看手邊的書，將那本唐詩選集遞給了梓顏。

梓顏一邊將書擺放好，一邊問海生:“你識字啊?我記得你剛來的時候，說你是不識字的啊。”

海生含糊的答道:“是，我後來自己學會的。”

梓顏:“這識字若是沒有人教，自己怎麽學得會?”

海生不敢作答。

他跟友娣往來的事情一直都藏得很好，連寫字都一直是背著人，趁晚上沒人的時候，點著燈偷摸學的。

這可是關乎友娣名聲的事情，他不敢馬虎。

可是梓顏早就洞察了一切，她見周圍沒人，便對海生說道:“是五姑娘教你識字的吧?”

海生沒有想到梓顏會知道，睜著個大眼睛，滿臉寫滿了問號。

她怎麽會知道?我跟她接觸極少，她怎麽知道的?她什麽時候知道的?除了她，還有誰知道?

海生心中一陣慌亂。

梓顏說道:“你知道我今日為何要把你留在憶桐軒幫我搬書嗎?”

海生答道:“定是度姨太看我力氣大，能幫你搬搬抬抬的。”

梓顏笑了笑，說道:“我這院裡還缺你一個乾苦力的?”

海生:“那度姨太你這是……”

梓顏:“我知道你現在想急著出去送五姑娘一程。五姑娘教你讀書識字，也算是你的半個老師。你跟她師徒一場，送一送也是應當的。”

梓顏顧著海生的顏面，沒有當面揭穿他和友娣之間的私情。

“只是……”梓顏接著說道，“我看你今日心浮氣躁，怕你在眾人面前失儀。那樣不光是丟了你的人，更是失了五姑娘的顏面。雖然你跟五姑娘之間清清白白，但畢竟，五姑娘教你讀書識字也是見不得人的。”

梓顏頓了頓接著說道:“你見了五姑娘的棺木， 必定會激動。你若是一時衝動，在五姑娘出門這天出了醜，不僅攪和了五姑娘的喜事，還讓她死後還要成為眾人的笑柄。你真的想要這樣嗎?”

海生搖了搖頭。

梓顏:“所以啊，留在我這裡搬搬書才是最好的。你若是想要送一送五姑娘，便衝著西邊的圍牆嗑一個頭吧。五姑娘的送親隊伍會路過這西邊的圍牆，一會兒你便能聽見鑼鼓的聲音。”

說話間，鑼鼓的聲音就漸漸過來了。海生連忙跪下，衝著西邊的圍牆磕了三個響頭。再抬起頭時，已是淚流滿面。

梓顏提點海生道:“行了，五姑娘能明白你的心意的，你也不要太過悲傷了。瞧你這眼淚流的，知道的，隻當你是悼念自己的老師，不知道的，可又要誤會你了。”

海生連忙擦幹了眼淚，爬起身來。

梓顏說道:“行了，書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你還是早些回去歇著吧。”

海生對梓顏恭恭敬敬的鞠了一個躬，說了聲謝謝。

梓顏笑道:“你對我說什麽謝謝?你替我搬書，還要跟我說謝謝?”

既然梓顏要裝糊塗，海生也不好說破，只是一個勁兒的跟梓顏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