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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時光微微甜》第一十七章 當年的小狼崽子已經長成強壯凶猛的野獸了
  周蘭香看著韓進無賴的樣子,又驚又氣又有些好笑。

  她剛剛見識過韓進四十歲成熟穩重的樣子,凡事周到妥帖,別說讓她為他操心,就是她自己的事,他也都不動聲色地為她安排好,再看到他這個無賴樣子,心裡真是五味陳雜。

  面前這個還有些孩子氣,跟她又是撒嬌又是耍賴的十九歲大男孩,讓周蘭香無奈又心中一片酸軟。

  可更多的還是慶幸。

  她終於有機會彌補前世那些遺憾了。

  周蘭香對他縱容地笑了:“這可是你說的,以後我肯定把你盯緊了,你可不能嫌煩,到時候別發脾要拆房子。”想起他以前的種種劣跡,又笑盈盈地補充,“踢死豬也不行。”

  他小時候可不是真的拆過房子,生產隊看瓜地的老更頭抓住他偷瓜去跟爺爺告狀,他被爺爺罰著去給老更頭當小夥計,幹了一個暑假的活,等爺爺松口放過他了,他轉身就跑去徒手把人家瓜窩棚給拆了!

  前些天他一腳踢死家裡一頭肥豬的事也已經被他娘宣揚得遠近皆知,甚至有人還偷偷給他起了個新外號,叫“踢死豬”。

  韓進肯定也知道外號的事,可他並沒有因為周蘭香的玩笑懊惱,不知道哪句話刺激到了他,他整個人忽然安靜下來,昏暗的煤油燈下,他盯著周蘭香的眼睛亮得像暗夜裡盯緊獵物的野獸,銳利得讓人不敢直視。

  周蘭香有一瞬的心驚,但馬上就笑了。這幅凶樣子,不怪別人都怕他,可不真有點像個小狼崽子。

  不,是當年的小狼崽子已經長成強壯凶猛的野獸了,她不得不再次提醒自己,韓進不是當年他們分開時那個十二歲的小孩子了,他是真的長大了。比幾十年後那個成熟穩重的韓進還銳不可當,而且年輕人的脾氣也更不可琢磨。

  可她怕誰都不會怕韓進,他是她從小背著抱著哄大的孩子,在她眼裡,他就是那個第一次見面就抱著她的腿嗚嗚叫著不肯撒手的小可憐。

  還不會說話就知道跟她撒嬌了。

  跟她凶,隻是換一種方式撒嬌而已。

  只會讓她更心疼,更為他多著想。

  周蘭香在韓進幾乎是泛著綠光的目光下笑得一如既往地柔和,聲音像含了外屋灶台上蒸騰的水汽,輕快中帶著讓人放松的溫潤:“快把烏拉鞋脫了,皮褲皮襖也脫下來,你不嫌熱呀?”

  怪不得剛才看他站在門外跟隻大熊一樣,身板寬厚得能擋住一扇門,原來是穿了這麽一身!

  他這套上山的行頭是爺爺傳下來的,老抗聯當年在東北的莽莽群山中跟鬼子周旋的時候就這麽穿,冰天雪地的原始森林裡被敵人封鎖一個月,爬冰臥雪就靠它們扛下來。

  }B鞋用的是野豬皮,鎧甲一樣又厚又硬,裡面塞滿烏拉草,又輕又保暖,踩在凍雪上都不下陷,當年的老抗聯號稱雪上飛,靠得就是這樣的鞋。

  皮衣皮褲都是帶著一寸多厚的熊毛的黑熊皮,就是躺在零下三十多度的戶外睡一宿都不會凍壞。

  再加上一頂翻毛狐狸皮帽子,外面再套一件翻毛大皮襖,當年不知道多少人眼熱爺爺的這身行頭,方圓百裡都是頭一份!

  韓進被周蘭香話裡的親近溫柔影響,也跟著放松下來,沒有馬上去脫身上厚重的衣服,而是先拿起那頂狐狸皮帽子扣在她頭上。

  看著她被過大的帽子蓋住眉眼,轉著腦袋左右晃蕩,馬上就笑了出來,又把翻毛大皮襖也堆在她身上。

  直到周蘭香被厚厚的熊毛戳到鼻子打了兩個噴嚏,

他才看夠了熱鬧,把大衣拿下來壓在她的被子上:“明天我把家裡的熊皮褥子拿來,大衣也放你這,你晚上睡覺壓被上。”  這個破房子四面漏風,真不知道她以前那些冬天都怎麽過來的。得趕緊把這破房子修修再給她在屋裡搭個爐子。

  周蘭香想教訓他,可轉念想想就知道他這是心疼自己,還是好聲好語地跟他商量:“爺爺留給你的東西不多,哪樣都是你以後肯定用得著的,你別瞎霍霍。過兩天生產隊不忙了,你和小山過來幫姐把這房子漏風的地方拿黃泥堵堵,對付過去這一冬天就行。”

  當年爺爺去世的時候韓進隻有十三歲,爺爺除了老宅的房子留給他,其他的家具和攢下的家底幾乎都分給四個兒子了。

  明面上的東西隻給他留下了這身打獵的行頭和兩杆獵槍做紀念,再就是老宅裡幾件粗笨不好搬動的舊家具。

  以韓家的情況,就是留給他錢和東西,等他長大成家的時候也不會是他的,還會讓他跟父母兄弟產生隔閡,三個叔叔和堂兄弟們也會因此嫉恨他,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

  所以爺爺留得每一樣東西都得好好珍惜,哪能讓他說送人就送人。

  再說她要是坐小月子鋪了他的熊皮褥子,那多不吉利,就是還回去,以後韓進結婚,他媳婦也得膈應。即使以後說開了不是流產,周蘭香也怕人家媳婦心裡不舒服。

  韓進沒接她的話茬,迅速地脫掉皮衣皮褲,穿著裡面的棉襖棉褲就去拆紅糖,然後拿個大碗倒進去小半碗糖衝了紅糖水,卻不直接端過來,放到炕沿上晾著,先去摸了摸炕,摸完眉頭就皺了起來:“這炕怎麽這麽涼?”

  現在才午夜一點多,炕已經沒多少熱乎氣了,這要是到凌晨四、五點最冷的時候,那不得涼透了?

  周蘭香沒接他的話,這炕一直這樣,因為已經好幾年沒通了。生產隊放扒炕抹牆假的時候王滿囤把上房、大哥家的活都包了,乾完又跟著他爹去給徐寡婦家乾,就是不管自己家的。

  他們家沒風的天氣一燒火就滿屋子冒煙,好在現在冬天風大,炕隻是不容易熱,燒火屋裡也沒煙,已經算好的了。

  她現在關注的是韓進身上的棉褲棉襖。

  單薄破舊,袖口、膝蓋、手肘好幾處地方都露出了裡面黑黃的棉花,而且已經瘦小很多。褲子半吊在小腿上,棉襖短得蓋不住腰,瘦得扣子都系不上,用一根麻繩捆著勉強穿上,一看就是好幾年前用舊棉花敷衍著做得,粗針大線的,衣襟的邊都沒縫好。

  幸虧韓進這幾年猛長身體不長肉,吃得又不好,個子躥得厲害,身上卻瘦,要不然根本穿不上。

  所以他進山才穿上爺爺留下的皮衣皮褲,否則這身棉衣根本抵擋不了山裡的風雪。

  也因為棉衣太破,前天他過來才不肯穿吧。

  周蘭香一直知道韓進的爹娘對他不如對其他幾個兄弟好,可怎麽都沒想到會虧待他到這種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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