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英華帶著一行人回來的時候,大家臉上的神色都非常複雜,進隊部之前馬英華重重握了一下周蘭香的手,對她笑著點了點頭。
老王家真是欺人太甚!她肯定得替周蘭香討回這個公道!
周蘭香真誠地對馬英華道謝:“馬大姐,幸虧有你。”確實是幸虧有馬英華在,要不然剛才王許氏把那一塊錢搶過去吃了!
毀滅證據她再胡攪蠻纏,丟錢的又是自己親兒子,別人能怎麽樣?
馬英華不虧做了多年婦女工作,眼疾手快地把王許氏按住,大家一起動手才好容易把錢給搶回來。無論王許氏怎麽哭鬧撒潑,馬英華硬是指揮大家把她死死按住從裡到外給搜了個徹底!
其他的錢沒搜出來,卻從她褲子裡倒出好幾斤谷子!
她不止偷兒子家的錢誣賴兒媳婦,竟然還偷隊裡的糧食!
王許氏在屯子裡幾十年和善大方的好名聲算是徹底完了!誰能想到她私下裡竟然是這樣的一個人!
馬英華卻覺得一點不突然,能那麽對待媳婦的婆婆能是啥好人?她早就知道王許氏和老王家那一家子都是黑心肝的!
所以對周蘭香這可憐的小媳婦更是同情。
一行人進了隊部,馬英華叫了幾個壯實媳婦把王許氏壓過來,把那一塊錢交給隊長,當著大家夥的面說了他們搜查的結果。
全隊一片嘩然,王家人都不信,王許氏本來被折騰得精疲力盡,看到王家人忽然又看到了希望,衝到王大江面前一邊哭一邊喊:“滿倉他爹,我沒偷錢!我真沒偷!我也不知道怎回事!他們冤枉我啊!”
馬英華一聽就炸了:“誰冤枉你了?這麽多雙眼睛看著呢,那錢是從你衣裳裡搜出來的,不是你偷的怎來的?”
王滿銀趕緊找理由:“那是我二哥剛才給我娘的養老錢!”
小山早看過搜王家男人時韓立群做的記錄了,諷刺地笑了:“你娘身上的是養老錢,那你爹身上還有我姐家七塊六毛錢呢!你娘沒偷就是你爹偷了!或者是你爹娘一起偷的!”
王滿銀一聽就要衝過來打小山,小山早等著他呢,輪著手裡早準備好的棍子就要去揍他,他身後一群半大小子也跟著躍躍欲試。
老隊長大喝一聲把這些淘小子罵消停了,眼看抵賴不掉,王大江沉聲提醒王許氏:“你再好好想想,搜你的時候都有誰,誰離你近?那錢有沒有可能是混進去的?”
王許氏馬上想到了周蘭香:“搜我衣裳的時候她就站旁邊!肯定是她塞進去的!是這個小動得手腳!啊!”話音未落,一個大苞米棒子迎面削過來,王許氏跌坐在地上,又一次滿嘴血沫子!
韓進一隻手插兜,冷冷看著地上披散著花白頭髮的王許氏和周圍氣憤的王家眾人:“你們真當香香娘家沒人是不是?”
王家人都躲閃著他的目光,連王許氏都不敢大聲吐嘴裡的血沫子。
馬英華很顯然是不準備讓人追究韓進,周蘭香娘家就該有這麽個硬氣的給她撐腰!趁王大江沒來得及跟老隊長告狀,趕緊把話題轉到偷錢的事兒上:“當時周蘭香確實是站在旁邊,可那時候她已經搜完身了,當著老王家人的面搜了兩遍,別說她沒伸手搜別人,就是動手了她哪來的錢栽贓?她還能憑空變出來一塊錢?”
王大江的眼睛急速轉著,忽然看王滿囤:“滿囤,你給沒給你娘錢?”
王滿囤木訥地沒聽出他話裡的意思,木頭木腦地搖頭:“給了,
我娘沒接,爹你不是看著了嗎?” 王大江氣得直咬牙,但還是得繼續提醒這個沒用的兒子:“後來給沒給?你不是說要給你娘一塊錢零花嗎?”
王滿囤總算明白過來:“給了!隊長!那一塊錢是我給我娘的!我給的!不是我娘偷的!”
老隊長複雜地看了一眼王家人,芳丫姐早忍不住了:“王滿囤,你當大家夥都聾了嗎?剛才隊長問了你好幾遍,你說你丟了八十三塊三,發完錢隊上直接扣了你的養老錢,剩下的你一分沒動都揣兜裡了,怎現在你爹一提醒你就變了?你拿誰傻呢?”
王滿囤不管,就是咬定了那錢是他給他娘零花的!
這明擺著是王許氏偷錢王滿囤包庇,可王滿囤就是咬死了錢是他給的,別人也沒有辦法。不過錢的事可以放過,王許氏身上不是還搜出生產隊的谷子嗎!這個看王許氏還怎麽抵賴!
芳丫姐提了一句,大家就都看向老隊長,雖然沒明說,可都盼著老隊長能嚴懲。要是平時,王許氏和王大江在屯子裡人緣非常不錯,就是真被抓住偷了隊裡的糧食,肯定也有不少人給求情。
可今天偷錢的事在前,大家心裡都憋了一口氣,對他們有很大的看法,竟然頭一次沒人給他們說點好話。
就是全屯子最不招人待見的王罐子媳婦,夏天偷隊裡的嫩苞米被抓住,也有幾個老人看她家裡孩子可憐,跟隊長給說幾句好話呢。
老隊長也不含糊:“按公社的規定辦,罰十倍工分,報到公社勞改隊,怎處理聽公社的安排吧!”
老隊長一說完王許氏就嚇得全身癱軟到了地上!跟報到公社勞改隊比,罰十倍工分已經不算大事了!公社勞改隊那是什麽地方?那是全公社犯了錯誤的農民進去抽筋扒皮的地方啊!
進去的人別管男人女人,也不管你多大年紀,進去了就送去東大河修水壩,乾最累的扛石頭砸石頭這些活,從各生產隊抽調的民工是跟著太陽乾活,他們這些勞改的不但要起早貪黑還得夜戰,完不成任務就別想休息,吃飯卻只有別人的一半。
去年前溝屯的一個老太太燒黃紙拜黃大仙被送去了公社勞改隊,修了三個月水壩最後是給用門板抬回來的,現在還癱在炕上呢!
老隊長也不給王大江說情的機會,指著其他人揮揮手:“下邊該搜誰了?立群,你帶人接著搜!”趕緊把老王家這糟心事辦完了好分糧,隊裡的事兒多著呢!
韓立群也不帶人去二愣子家了,就在隊部裡走個形式,誰心裡都明白,搜也白搜,那錢早不知道被王許氏藏哪兒去了!
馬英華也帶著幾個先前站在王滿囤身邊的婦女準備去二愣子家走個形式,周蘭香忽然撲過去抓住徐寡婦的娘徐張氏:“徐大娘,你往褲腰裡藏啥呢?”
一邊說一邊就往徐張氏的衣服裡翻,徐張氏下意識地抓住周蘭香的手嚷嚷著不讓她翻,倆人撕扯了起來,沒撕扯幾下馬英華就帶著人過來把他們拉開了。
周蘭香一口咬定看見徐張氏往褲腰裡藏東西了!
馬英華也不給徐張氏辯解的機會,帶著幾個知青就把她製住,很快從她褲腰裡翻出一張十塊錢,錢上一個清清楚楚用鋼筆寫的數字:74。
全屯子一共也沒幾隻鋼筆,除了知青點的知青就只有幾個大隊、小隊幹部和小學校的老師有,徐張氏想抵賴都沒機會,這錢就是王滿囤家丟的!
峰回路轉,誰都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還沒等大家緩過神,馬英華又從徐張氏的褲筒裡搜出兩斤左右的玉米粒子。
徐張氏跟這個年代大部分的農村老太太一樣,棉褲外面套著寬大的布褲子,褲腳用布帶扎緊,寬大的褲筒就成了一個隱蔽的袋子,藏個十斤八斤糧食一點問題沒有。
徐張氏嚇得臉色煞白,說多少句她沒偷都沒人聽,隊長還沒說什麽,王家人已經把她圍上了,逼問她其他的錢哪兒去了?
王許氏更是撲過去扯亂了她腦袋後面盤得整整齊齊的發髻,惡狠狠地衝她臉上吐了一口濃痰:“你個老*子!你這是想坑死我們一家子啊!你把我的錢拿出來!拿出來!我撕爛你個老!”
徐張氏從最開始的驚嚇裡緩過來, 伸出黑黃的長指甲就抓了王許氏個滿臉花!竟然一點都沒有偷了錢被抓住的愧疚:“老你還有臉罵我!我偷你兒子的錢幹啥?我不偷那錢也是我的!你們家不想給錢跟我耍心眼子!你們不得好死!做夢!我們娘兒倆死都不能讓你們消停!不信你就試試!看誰能有好日子過!”
徐張氏一邊唾沫橫飛地罵一邊往王許氏身前湊:“你打!我給你打!看你敢不敢!”
王大江大聲呵斥住王許氏,王許氏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竟然完全沒了剛才人贓俱獲的氣勢洶洶,不住往後退,連罵都不敢罵了。
大家都看不明白,周蘭香卻再明白不過。徐寡婦已經被抽調到外縣出民工四、五個月沒露面了,而在前世,今年分完糧沒幾天,王許氏就抱回來一個剛出生的男嬰讓周蘭香收養。
這個孩子是誰生的不言而喻,他名義上的父親是誰王家老兩口當然也心知肚明。
王家人這麽緊張王滿囤手裡的這些錢,當然是因為他們急等著拿錢給徐寡婦,養孩子、坐月子、堵徐寡婦娘倆的嘴,這些可都是需要錢的!
所以徐張氏說王滿囤的錢早晚是她的一點沒說錯。
不過現在嘛,肯定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老隊長拿過那十塊錢,讓韓立群確認了那是他剛寫的字,這錢確實是王老二家丟的,??看著是順手卻直接越過了他身邊的王滿囤,把錢交到了周蘭香手裡。
王家這本爛帳是怎麽回事以後再說,可大家都知道,實實在在被虧著了的肯定是周蘭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