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桂芝下手是真狠，也是真厲害，跟周保田差不多高的個子，還比他大幾歲的年紀，就這麽把他給揍了個老老實實！

　等周保田也被踹到泥溝裡，張桂芝才摸摸頭髮抻抻衣裳，抬頭挺胸地走了。走前一句話都沒跟他們說，這樣的說啥都沒用，過幾個月找個由頭再收拾一頓，比唾沫星子說幹了強百倍！

　韓進跑出去開大門，趕緊把老太太給接回來，對著外邊看熱鬧的屯鄰揮手，“散了吧散了吧！我大姨要在家住些日子呢，大夥沒事來串門，陪她老人家說說話！”

　大家熱鬧還沒看夠，沒辦法，這老太太打架太乾脆了，她根本不按套路來呀！上來就揍，揍完就走，根本不像屯子裡婦女打架，先跳腳對罵，罵急了才上手打，打得熱熱鬧鬧不知道多少回合，才又接著一邊哭一邊罵，一場架至少得打個小半天。

　人家老太太是打完就走，也不揭老底也不翻舊帳吵架，一副就是看你不順眼，就是來打你的牛脾氣。打完啥也不說，一看就知道，這是做好了以後看不慣他們再隨時過來揍一頓的打算呢！

　韓進把老太太迎回來，心裡琢磨著，以後得好好哄著老太太多來家住住。有她在，隔壁別管老的少的，都得老老實實跟耗子見了貓似的！

　香香也不用再受一點閑氣了！

　沒看大姨打人的時候吳翠花安靜得一聲不敢吭嗎！只要老太太沒事就來一回，她就得天天這麽安靜！

　要收拾隔壁那糊塗的婆媳倆，還得是大姨這樣的手段管用！

　韓進後悔沒多打兩條魚回來了，“大姨，你多住幾天，我明天去打兩條鯰魚，咱們吃鯰魚燉茄子。”

　大姨正在手腳麻利地收拾那條大鯽魚，老太太手上活計特別利索，魚鱗刮得嘩嘩飛起，眨眼就把一條魚去麟掏腸子收拾好了，“打啥鯰魚，不用！這就挺好！待會兒讓小香拿大醬燉上，小香燉魚好吃，她燉魚咱能多吃倆大饅頭！”

　大姨家住在離磨盤屯有六十多裡地的榆林公社，那邊離山有一百多裡了，也沒有稍微大點的河，吃魚很費勁，有些人一輩子也沒吃過兩回大魚。

　以前香香被大姨接走，韓進和爺爺怕她過去吃不好，經常給她送吃的，大姨沒少吃香香燉的魚。而且她和絕大部分東北人的口味一樣，別管什麽菜，都是放大醬燉最正宗最夠味兒！

　香香就曾經跟小進開過玩笑，這頓做了個不放大醬的菜，他們覺得挺好吃，明天問起，還是隻記得上個月甚至去年你用大醬燉的那個味兒！

　韓進一聽大姨要大醬燉魚就急了，“香香不喜歡吃太鹹的。”吳大娘說了，這幾天味道重的東西都不要給她吃。

　大姨也不堅持，反正小香做飯，別管她怎麽做都是很好吃的，“小蝦米拿辣椒炒上吧，我看園子裡那個小尖椒都有紅的了，那個最夠味兒！”

　別人家園子裡的辣椒還只是剛開完花，小香種得都開始紅了，這孩子還跟以前一樣，勤快心思巧，是個會過日子的！

　大姨欣慰地看著小香，越看越喜歡，這孩子是個好的，以前就是性子太軟，總是受她爹娘的虧待。現在好了！腦子總算是轉過來了！離開老王家，又自個蓋了房子，算是真立起來了！

　大姨精明銳利的三角眼難得慈愛又溫柔，看得小香都有點不好意思了，韓進只能當那個破壞氣氛的人，“大姨，香香不舒坦，不能吃辣。”

　大姨這才發覺有點不對勁，三角眼從小香身上掃到韓進身上，嚇得周蘭香差點跳起來。老實孩子不會撒謊，更沒什麽臨時編借口的急智，臉騰地就紅了。

　韓進不忍心嚇著她，趕緊把話攬過來，“芳丫姐說的，是不是，香香?昨個兒我聽她這麽跟你說的，說你這幾天不能亂吃東西。”

　香香趕緊點頭，緊張地低頭給小黑順毛，根本不敢跟精明的大姨對視。

　好在大姨好像已經聽明白了，什麽都沒問，拎著收拾乾淨的魚就站了起來，“那行，晚上這魚就燉湯，蝦也放湯裡，有味兒！進子，咱娘兒倆吃醬燉茄子和蘸醬菜，行吧?”

　只要香香能喝上魚湯，韓進當然沒啥不行的，趕緊追過去給大姨舀水洗魚洗手，又跑前跑後地摘茄子洗菜燒火，不給香香一點湊上去幫忙的機會。

　大姨也不讓香香動手乾活，“你屋裡躺著去！一會兒多喝兩碗湯就行了！你看你瘦得！再不好好補補怎生孩子?”

　香香不敢再說什麽，只能紅著臉跑回屋待著去了。

　大姨做飯跟她的人一樣，大開大合乾脆利索，唯一的毛病就是什麽都放上大醬燉，而且還不放油，要不是韓進往鍋裡放了一杓子油，她能就這麽一滴油不放地燉一鍋醬茄子！

　好在魚湯也是燉，又有韓進在旁邊看著，大姨總算是沒放大醬也沒放很多鹽，但想讓她燉出香香做的那種奶白的湯上飄著翠綠的水芹菜，還有軟糯香甜紅棗的魚湯，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好在魚新鮮，還有活蹦亂跳的小蝦，水芹菜更是鮮嫩爽脆，還放了幾片老薑，清湯的魚湯味道也是很不錯的。

　就是苦了韓進，大姨乾活利索，做飯飛快，就是做出來的飯味道實在是不怎麽樣，他看香香喝魚湯喝得頭都不敢抬，也就不想讓她再擔心，硬著頭皮吃了兩個饅頭，總算是把這頓飯給應付過去了。

　好在香香喝了魚湯，看起來吃得還不錯，喝完湯額頭出了薄薄一層汗，本來有點蒼白的臉色也好看了一些。

　韓進趁大姨往廚房收拾碗筷的時間迅速握了一把香香的手，只是握了一瞬就放開了，沒等香香反應過來他就一臉認真地評價:“還好， 有一點點涼，不像早上起來時那麽冒冷汗了，咱們明天接著喝魚湯！”

　香香嚇得一直看門口，就怕大姨這個時候進來，也不知道要跟這樣的小進說什麽，氣得隻好擺手，“你快出去吧！”

　韓進就很聽話地出去喂豬了。

　吃完飯大姨也不讓香香動，拿了個小薄被蓋住她的肚子和腳，讓她躺在自己身邊，她拿了香香做到一半的鞋開始納鞋底。

　剛坐下芳丫姐就來了，她吃飯的時候才知道大姨來把小香爹娘揍了的事，飯碗一扔就跑來了。芳丫姐和大姨都是爽利的性格，非常能說到一塊兒去，說了一會兒打周保田夫妻的事，話題就轉到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疲累地睡著了的小香身上。

　大姨看小香捂著肚子睡得很不安穩，睡著了臉色也發白，再摸摸她冰涼的手，難得地歎息出來，“作孽啊！這孩子十三那年要不是她爹娘給禍害的，現在哪用受這樣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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