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隊長一聽也知道要壞事，趕緊組織隊裡的人去找陳紅如。

　　周蘭香也私下裡跟老隊長說了剛才的事，除了趙婧胡喊的話沒說，其他的都原原本本地告訴他了。

　　老隊長氣得咳嗽了好幾聲，“這些不省心地！以為他們這些日子老實了，能刹下心乾活了，沒想到還不老實！”

　　老隊長自從上回被老更爺爺拉著在飼養室的牛棚裡聽到了趙婧和韓梅的話，就開始下力氣整治這些知青。

　　能惦記著跟隊裡的人耍小心眼子，那是還沒累著！不是要吃菜嗎?那下工以後別回去，先去自留地裡把知青那份菜園子收拾齊整了！

　　去年隊裡看他們這些孩子第一年來，菜園子荒了也就荒了，冬天也沒眼看著他們沒菜吃，蘿卜土豆酸菜供了一冬天，連紅蔥大蒜都給他們送去一筐。

　　沒想到這些知青不但不感激，還隔三差五就跑到老隊長跟前念叨，不是嫌蘿卜凍了就是想要點乾菜和新鮮白菜，甚至聽說葛家招待趙建國的時候隊裡給了不少鹹菜和新鮮的白菜大蔥，還意意思思地想也要點！

　　老隊長一開始還耐心地給他們解釋，土豆蘿卜酸菜好存儲，東北冬天太冷，新鮮白菜哪家都是那麽一點，隊裡給他們那幾顆就是一家一個冬天的量了，不可能再給，也沒有多余的了。

　　至於乾菜、鹹菜和新鮮大蔥，這隊裡更沒辦法，誰家都是家裡女人勤快冬天就多吃點，懶了也就沒得吃。

　　雖然沒多給他們別的，但是至少土豆蘿卜酸菜是夠他們吃的。

　　可就這麽照顧，他們也一肚子不滿。

　　老隊長今年可不打算再照顧了，把他們帶到知青的自留地告訴他們，今年能不能吃菜都靠他們自己，別人家的菜園子和自留地都開始翻地下種了，他們的還這麽荒著呢，如果他們不打算種，那就給別人，隊裡土地金貴，可不能給他們浪費一年又一年！

　　給了他們三天，三天必須把地都翻出來修好壟，否則就還回來！

　　就這麽三分地，一個婦女用下工的時間兩天都能翻出來，給了六個人三天，他也不算是難為這些城裡孩子。

　　知青們不是不能乾，只是有指望不肯乾而已。老隊長說完，他們每天下工就去翻地，三天還真都給翻出來了。

　　地翻完了，季遠和張立明也來找老隊長了，說要把知青點的自留地分到人頭，以後個人種個人的，飯也分開做，自己種出來的菜自己吃。

　　至於整天想著偷懶耍滑靠別人的，那就餓著！

　　最後知青那邊分成了兩夥，季遠和張立明分了出來，剩下三名女知青和劉愛民一夥。

　　自留地分開了，夥食也分開了，周蘭香也很快聽說這事了，還給分出來的季遠和張立明送去一些青菜、新鮮大蔥大蒜和大醬。

　　這兩個人不但過年探親回來給她帶了家鄉特產，在隊裡乾活的時候看到她都會熱情地打招呼，是真心記得她對他們的照顧。

　　老隊長不只把自留地給他們分開了，就是乾活也給他們分到人頭，不再像以前那樣，給知青單獨劃出一塊來，六個人一起勞動，乾出來的活也算大家的。

　　這麽一劃分，誰的活乾不完就別想收工，知青們那邊馬上就消停了。

　　沒辦法，每天起早貪黑地累得人都要散架了，哪裡還顧得上動小心思互相攀扯。

　　老隊長以為這麽一來就能消停了，沒想到他們還打著不勞而獲的主意呢！還想住隊裡最好房子，吃人家種好的菜！最重要的，

還無中生有攀扯韓進！　　說別人追陳紅如還有可能，韓進?全屯子誰不知道，這孩子就是個還沒開竅的，這麽大了，誰說給娶媳婦還跟誰甩臉子呢！

　　他哪裡會有那個心思！

　　況且大家又不瞎，韓進就從來沒往知青那邊湊過，說他追女知青，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嘛！

　　老隊長雖然生氣，可也不能不管陳紅如，帶著人就往小山深處去了。

　　全隊好幾百人，小山又實在不大，很快就把陳紅如找到了。她果然掉到了一個陳年老陷阱裡，最近雨水多，陷阱裡這些年又積了厚厚一層淤泥，她陷在泥水裡，幾乎要沒頂，拉住一根老樹根才勉強沒淹死。

　　大家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半昏迷了，頭上有摔出來的大口子，除了迷迷糊糊地拉著樹根，連人都看不清楚，只知道哭著用微弱的聲音叫救命。

　　再晚一小會兒人就沒了。

　　救上來就昏迷了，渾身都是淤泥，頭上一個大口子，血混著泥水流在臉上，真的是非常慘。

　　老隊長趕緊讓幾個婦女給她簡單擦洗一下換了身乾衣裳，又套了騾子車送她去公社衛生院。

　　這一上午折騰地！活沒乾多少，車倒走了兩輛！

　　周蘭香和芳丫姐也隨車去了公社，老更爺爺趕車，一起的還有麥子嬸和季遠。陳美蘭也要跟著去，被老隊長給叫了下來，“人夠了，你留隊裡乾活！”

　　小香識字會照顧人，芳丫闖蕩敢說話，他家老婆子年歲大能扛事兒，再加上知青裡最懂事的季遠，這幾個人去就夠用了，陳四丫這孩子可真是沒眼力見兒，一個小姑娘啥事都想摻和。

　　她也不瞅瞅她現在是啥身份，自從上回跟著那個城裡蹲點幹部張紅為辦識字班的事捅了婁子，從公社到大隊再到隊裡，別管幹部還是社員，沒一個看她順眼的！

　　她去了本來順利的事都得讓她給攪得困難了！

　　本來公社和大隊還示意老隊長整治整治她，雖說那事兒到最後也只能斷個張紅主使，她是被迫的，可畢竟是她讓紅星公社在全縣丟了個大臉！

　　可老隊長尋思著孩子年輕，犯了錯不能不給機會改正，批評教育再在平時勞動中多敲打敲打就行了，特意整治個小姑娘，他乾不出來。

　　陳美蘭在大隊的事兒肯定是給她擼了，她回隊裡勞動也還算老實，就是沒眼力見兒，還當自個是以前呢，總是啥事兒都想摻和摻和！

　　老隊長今天心情很不好，覺得這些年輕人一個兩個地都扶不起來，吆喝著還想看熱鬧的社員們趕緊再乾出一點來，這一上午，就沒出啥活！農時不等人，上秋不打糧食看你們還有沒有心思瞎熱鬧！

　　陳美蘭盯著遠去的騾子車眼睛一紅，恨恨地扛起鋤頭磨蹭著去地裡乾活。要說識字，全生產隊，全大隊，哪個有她文化高?憑啥讓周蘭香去不讓她去?不就是因為她跟隊長家關系好嗎！真是太欺負人了！

　　等她翻身的，到時候讓隊長也換個人做！

　　周蘭香他們半路遇上了從公社回來的趙婧他們，韓進跳上這邊的騾子車又跟他們轉去公社。

　　上車先對香香和芳丫姐笑了笑，示意他們放心，趙婧那邊解決了。

　　陳紅如還昏迷著，他也隻抬眼看了一眼，就掏出橘子糖塞到香香手裡幾顆，一看就知道，又是從宋桂清手裡搶的好糖。

　　周蘭香覺得這種時候還能去買糖的小進又氣人又好笑，最後還是沒說他什麽，笑了一下把糖收起來了。

　　一起坐車的那麽多人，韓進從另一個兜裡掏了掏，給大家每人分了兩塊供銷社裡最普通的甜菜飴糖。

　　趁大夥都吃糖的時候往香香嘴裡塞了一顆橘子糖。

　　已經中午了，她肯定還沒吃飯呢。

　　到了公社衛生院，韓進確實跟這裡的人很熟，連門口值班室的老頭都不攔著他，看季遠背著的陳紅如是韓進帶來的，還給他們指路:“現在就張大夫還沒下班，快去吧！”

　　張大夫給陳紅如檢查包扎好了， 說沒什麽大事，但陳紅如還沒醒，就讓她先在衛生院的病床上觀察一下。

　　韓進就帶著大家去公社食堂吃飯，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在公社混得這麽開的，到了隻給公社幹部吃飯的食堂，不但沒人攔著他，爐頭郝老四竟然還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

　　今天中午公社吃燉豆腐、韭菜乾豆腐和涼拌蕨菜，春夏交接的季節，雖然天氣熱了外面也一片綠，可要說吃菜，除了小白菜小菠菜這些葉子菜，別的還是沒有，公社也只能每天換著樣兒地吃豆腐。

　　今天這頓是公差，按照隊裡出來辦事的慣例，一人打了兩個三和面的饅頭，就著白開水，菜也沒要，隻用兩毛錢買了一碟子鹹菜絲，大夥就吃了起來。

　　正吃著，郝老四端著一小盆燉豆腐和一大盤涼拌蕨菜過來了，鋥明瓦亮的大禿頭看著挺凶的一個人，對他們笑得卻特別和藹，至少他自己覺得這是很親切友好的笑了。

　　不過他膀大腰圓又有個大鷹鉤鼻子，不管怎麽笑都跟親切和藹不沾邊就是了。

　　“這是小香吧?哎呀你肯定不認識我，韓老爺子以前給我帶過你做得香酥小魚，那味兒可是真好！以前叔吃你的，今兒個讓你嘗嘗叔的手藝！”

　　不容推辭，郝老四放下菜就走了，大家只能沾著周蘭香的光吃了頓飽飯。

　　剛吃完，正商量著讓誰留下來看護陳紅如，衛生院那邊來人了，“快去看看吧！你們送來那個病人瘋了！正在衛生院砸東西呢！還說我們綁架她，她要曝光我們這個黑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