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蘭香看了兩輩子，也不明白男女之間到底是怎樣一種感情。

　　他見過有的姑娘為了一個男人背叛父母，也見過有的男人為了一個明顯配不上他的女人拋妻棄子，更見過形形色色的婚姻和愛情，可還是不懂那些讓人頭腦發熱奮不顧身的情感因何而來。

　　她沒有經歷體會過，所以也不敢對小進多說什麽。她知道這孩子對她的信任，只要她說了，不管對不對，不管他心裡願不願意，他十有八九都會去做。

　　所以她就得更加謹慎小心，不能對他有錯誤的引導。

　　去年冬天她以為他對陳紅如那個漂亮的小姑娘有好感，可後來觀察一段時間，發現他並不上心，對她跟對所有知青沒什麽區別，不但沒有去接近的意思，甚至還有些排斥。過年的時候她故意提起要照顧一下這個小姑娘，他都不動聲色地拒絕了。

　　他沒這個意思就算了，她也就不再多說一句。今天問這句也只是試探一下，改子雖然是蘑菇屯的姑娘，可說實話，這姑娘不壞，她從小就經常跟著牛家的孩子來磨盤屯，對這個姑娘也算知根知底。

　　這也是個苦命的姑娘，從小家窮孩子多，她是老二，前面一個姐姐後面兩個妹妹，叫改子就是希望她後面的孩子能改改性別生個小子。可惜，直到她娘去世，她家也還是四個女娃。爹窩囊奶奶重男輕女，幾個孩子的日子可想而知。

　　等到她繼母嫁進來，她連那個又窮又苦的家都待不下去了，兩個三兩歲的妹妹被父親帶出去就再沒帶回來，說是送人了，是不是誰都不知道。姐姐能乾活了，繼母沒意見，只有五六歲的改子，不能乾活又記事了，是個麻煩。

　　後來被餓得只剩一口氣了，兩姐妹跑到二姑郭引弟家門口跪著，繼母趁機把改子扔了出去，說她要去找姑姑就別回來了，她回來繼母就回娘家不過了！

　　這樣才被郭引弟收留，可郭家也不是什麽好人家，一樣又窮又重男輕女，改子這些年過得什麽日子可想而知。

　　這姑娘今年應該是二十了，跟小進同歲，生日比小進大了將近十個月，早應該找婆家了，可她身板壯實能頂個男勞力，牛家就不肯給她找婆家，讓她在家再乾幾年活。

　　今天牛翠萍把改子叫來，還借了衣裳刻意打扮了，什麽意思不但周蘭香看出來了，趙五嬸也看出來了，“馮桂花在家裡罵呢，說進子把韓立國給禍害進監獄了，家裡還給他張羅對象。我就說，改子哪是來串門的！地裡正忙的時候，老牛家怎可能讓她不乾活出來走親戚！這是看上進子了！”

　　大家都明白了，可韓進還不知道，也根們沒心思關心這個。他把小黑放到肚子上，香香就坐在他身邊一下一下地摸小黑的腦門兒，哄它跟他多親近一會兒。

　　他們一人一狗都沒跟對方多親近的意思，可小黑一被香香摸頭就老實了，裝得跟它真是一隻軟軟乖乖的小奶狗似的，就想騙香香多摸一會兒腦袋。

　　韓進也一樣，他對這隻小崽子跟不跟自己親近沒興趣，可香香難得坐得離自己這麽近，他能清晰地聞到她身上淡淡的卻特別清甜的香味兒，別說抱一隻小狗崽子，就是抱一隻小狼崽子他也願意一直抱著不撒手。

　　再聽香香溫溫柔柔地問他改子的事，他哪裡會不順著她說，“嗯，她還行。”他從小到大就沒正眼看過那個蠢丫頭，好不好的關他什麽事?只是哄香香高興多跟他說幾句而已。

　　周蘭香難得聽韓進這麽心平氣和地給一個姑娘這樣正面的評價，

馬上來了精神，笑盈盈地看向他，“那你待會兒去給改子送點狗毛，這個燒了放傷口上好不好使也不知道，就怕她不放心，想要上一點。你跟人家說話好聲好氣地，不要嚇著她，本來就給小黑嚇著了。”　　小黑聽到香香叫自己的名字，抖抖厚厚的齊劉海，把大腦袋又往她手裡蹭蹭，嗚嗚地叫兩聲，奶聲奶氣的，看著可乖可乖了。

　　韓進偷偷拽了一下它的尾巴，真能裝！他半夜在老宅喂它喝米湯的時候，它可是喝完就跑，不小心碰它一下都要被它粗聲粗氣地吼一聲的。

　　現在裝得跟隻小母狗似的！真是夠不要臉的！

　　不過如果小黑會說話，它也一定會鄙視韓進，利用它這樣一隻還沒滿月的小狗往香香跟前湊，還一直湊一直湊！再湊近一點一伸胳膊就能把人家抱懷裡了！

　　韓進不知道他跟香香離得有這麽近了，他對跟香香怎麽近都是嫌不夠的，好容易能有個讓香香主動在他身邊待著的機會，他只顧著想辦法想讓香香離自己再近一點才好了。

　　周蘭香不知道自己面前看似親密的一人一狗時時刻刻都在爭寵的心思，覺得他倆感情可真好！小進從小就不愛養小貓小狗的，小動物們也怕他，看到他靠近不是撒腿就怕就是嚇得抖成一團，跑都不會跑。所以她也受影響，沒養過什麽貓貓狗狗的。

　　現在好了！小黑喜歡小進！小進也願意帶著小黑！

　　周蘭香看他倆這麽好，就起身去栽菜苗，茄子苗、辣椒苗、豆角苗，還有西紅柿苗，都能栽到菜園子裡去了，今年菜苗長得特別好特別快，看樣子他們家至少得比別人家早吃一個月的菜！

　　周蘭香笑眯眯地走了，韓進一著急伸手就去拉她，香香沒看見他的手，一轉身辮稍擦過他的下巴，他身上驀然劃過一道電流，一下僵在了那裡。

　　太突然也太震撼，他覺得自己的心臟驟然一緊，接著擂鼓一樣跳了起來！

　　香香已經去西屋看小菜苗了，韓進坐在那好一會兒才慢慢收回手，不知道要去碰碰依然麻酥酥的下巴還是去捂住要跳出胸口的心臟才好。

　　韓進揉了揉下巴，又去摸摸自己依然狂跳的心臟，這是怎麽了?香香的頭髮，帶電?

　　他有些迷茫地看看小黑，鬼使神差地把它拎起來，拿它蓬松柔軟的腦袋毛碰碰自己的下巴，沒有一點剛才那種全身過電般的感覺。

　　小黑被他扯著後脖子上的皮拎著，一人一狗僵持著互瞪了幾秒鍾，然後一起嫌棄地扭開頭。韓進扔了小黑覺得自己腦子肯定不正常了！竟然會做出這麽蠢的事！小黑嫌棄地一扭身，給了韓進一個肥肥的小屁股！接著衝著香香的方向嗷嗷嗷乾嚎起來！

　　它被欺負了！它要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