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進在宋桂清老母雞一樣嘎嘎嘎的大笑中，很嚴肅地挑了三條漂亮的月經帶。

　　一條粉紅色帶白色波點，一條深綠色帶嫩綠色壓花，還有一條藍色塑膠防水的，這條因為顏色不好看也沒有花，還被韓進嫌棄了，但是考慮到實用性，還是拿著了。

　　這個東西要是不想它的用處，放在那裡其實很普通，只是一小塊長方形的布料，四個角系了四條長長的細帶子。

　　如果仔細看布料的背面，上下還縫了兩條細帶子，韓進知道，這個是用來固定衛生紙或者衛生棉的。

　　既然問了吳大娘，那就得把不明白的都問清楚，這個東西的樣子和用法他都問明白了，不但要挑花樣，還仔細看了質量，至少那個系帶是皮筋的就不能要，這個肯定不舒服。

　　宋桂清笑得直捶櫃台，韓進才不管她怎麽想，給香香買的東西，能隨便應付馬虎嗎?

　　當然，他也不是真的如表現出來的那麽從容鎮定，挑的時候認真無比，挑完就一眼不敢去看，疊整齊了買塊新手絹包起來，趕緊揣兜裡，要不它們放在明面上，他眼睛都不知道要往哪看了。

　　接著又拿了五刀最好的衛生紙，現在的衛生紙跟其他紙一樣，是切成片一摞一摞地賣的，一刀一斤，分了好幾個檔次，黃色的最差，灰白色的好一點，這兩種都是散裝的，顧客來買就上稱稱。

　　最好的衛生紙是粉紅色的，密封在塑料袋裡，一刀一袋，獨立包裝。不過像紅星公社這種偏遠地區的供銷社，一年也進不來兩次這種高檔衛生紙的，這幾刀是宋桂清留下來的存貨，別人來買根本看不到，都被韓進搜刮走了。

　　他聽吳大娘說要用很多，具體多少他也不知道，當然是越多越好。

　　白棉布好買，新棉花供銷社是真沒有，又拿了宋桂清剛收上來的一籃子新鮮雞蛋，韓進才離開供銷社。

　　走前還囑咐宋桂清，不許把他和香香的事出去亂說，惹了香香不高興，以後就別想讓他給她帶野物了！他十天以後過來，要給他留著最新鮮的雞蛋。

　　這個時候供銷社會代收農民送過來的雞蛋，兩分錢一個，但是要想從供銷社買雞蛋，那就不可能了。

　　就是城裡的副食品商店，城裡人拿著副食品票，也最少要五分錢一個，還是限量供應。確切地說，很多時候都是處於缺貨狀態，根本沒得買，誰家要是有個坐月子的女人，提前半年就得張羅著存雞蛋。

　　當然，韓進從宋桂清這裡買雞蛋就不用票了，而且也是兩分錢一個，想拿多少都可以。

　　夏天是下蛋旺季，每天公社供銷社都要收幾百個雞蛋，雖然不缺，但也容易壞，約好了時間宋桂清就會給他留最大最新鮮的雞蛋了。

　　從供銷社出來，韓進又去了一趟公社衛生院，在值班室裡跟值夜班的醫生兼護士小梁聊了幾句，給了他五塊錢和五斤糧票，小梁就給他拿了一卷衛生院用來搓酒精棉球的皮棉。

　　這種棉花最乾淨了，但是也非常難得，隻給公社一級及以上的衛生院限量供應，韓進覺得以後給香香用還是從醫院拿放心。反正他每個月也拿不了多少，不至於影響衛生院正常使用。

　　轉了一圈，東西拿齊了，天也剛大亮，韓進趕緊騎車回家，到了家裡，小黑和小南小北都站在院子裡，竟然還沒有出去游泳遛彎兒，韓進高興地挨個摸摸頭表揚他們，“知道看家了，好樣的！”

　　小黑一偏頭躲開他，昨天晚上把它整隻狗踢飛的仇還記著呢！

　　小南小北看韓進回來了，就要帶著小鴨小鵝去游泳吃草了，不用韓進管他們，小黑長得高又有勁兒，會站起來給它們開大門，它們出去了，它還會把大門關上滑好門插。

　　當然，它也跟著出去了，今天早上家裡只有香香在睡覺，它為了守著院子，游泳的時間都過了好一會兒了。

　　韓進看看天色，又去窗前聽聽動靜，香香還沒醒。

　　他先去把粥和紅棗桂圓雞蛋紅糖水煮上，又去給兩隻小豬崽添上豬草和米糠，沒辦法，不喂飽了這兩個小崽子，它們能分分鍾把香香給叫醒了。

　　都安排好了，粥煮出米香了，糖水雞蛋也煮好了，韓進算好時間拿著熱毛巾去西屋，香香正好睜開眼睛。

　　昨天她還以為芳丫姐看錯了，沒想到還真是要來例假。她已經找到規律，來之前的一天就會肚子疼，昨天晚上疼得一直睡不踏實，今天早上也沒什麽精神，看到小進就這麽進來了，她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隻把臉埋在枕頭裡，想著怎麽把他趕緊哄出去。

　　今天真的沒精力跟他糾纏了。

　　韓進竟然也沒再說什麽讓她著急的話，更沒像昨天一樣上來就動手動腳，而是脾氣特別好地哄她轉過來擦臉。

　　周蘭香昨天一直想著要有個姐姐的樣子，今天也不跟他爭，自己拿過毛巾擦了臉，正發愁怎麽讓他出去，韓進竟然就自己出去了，等她換下昨天睡得皺了的衣服——她怕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闖進來，只能穿著衣裳睡覺——他才端著小炕桌進來。

　　“香香，咱們今天在炕上吃飯吧，你別下地了。”一早的風還是有點涼的，吳大娘說香香是體寒，就是夏天也不能受涼，特別是這種特殊的時候。

　　香香沒力氣跟他爭，他又表現得這麽正常，就坐過去吃飯。如果他能一直這樣好好的多好，昨天一天她簡直精疲力盡，天塌了一樣的驚慌無措。

　　小進這一會兒好一會兒壞的，她更加確定了心裡的想法，他可能真的是被什麽不乾淨的東西沾上了，就是高音喇叭整天說不能搞封建迷信，她也得想想辦法的！

　　自家知道自家事，小進忽然就跟變了個人似的，這肯定不正常，那不是迷信，是真的中邪了！

　　香香心裡琢磨著事，有點心不在焉地端起碗，這才發現她的碗裡是大棗桂圓荷包蛋，還放了不少紅糖。而小進在吃粥，昨晚忘了發面，發了面他也不會蒸饅頭，今天的早飯就只有粥和鹹菜。

　　他昨晚就隻吃了半碗涼面片湯， 早上再隻吃粥哪裡吃得飽，香香放下碗就要下地，“我去烙兩張餅蔥花餅。”那麽大個子的小夥子，連著兩頓吃不飽還能行，況且還要去隊裡乾活呢。

　　韓進把香香按住，笑著把自己的杓子遞到她嘴邊，“嘗嘗，這個粥可好吃了。”

　　香香看著湊到嘴邊的杓子努力控制著自己別臉紅，這個杓子他剛才都用過了。

　　韓進非要讓香香嘗嘗，她沒辦法，只能拿著自己的杓子去吃了一點，確實不是普通的粥，有鹹味兒，再嚼兩口，不止是小米，好像還有面疙瘩。

　　韓進盯著她看，見她吃了兩口眨眨眼睛，眼珠轉了轉，眼裡就有了好奇和溫潤的笑意。

　　他的心也隨著她的笑舒展開來，湧上來的溫柔繾綣幾乎要滿溢出來。

　　他家香香啊，什麽心思都藏不住，說她是個小姑娘她還不服氣，也只有心思簡單乾淨的小姑娘能像她一樣了，上一秒還對他都是戒備和打量，下一秒就會被新奇的事吸引，馬上對他露出那麽漂亮乾淨的笑。

　　以前他一直都覺得香香是朵花，心裡也是一年四季都是開著花的，現在更是覺得她是朵花了，而且還是澆仙露長大的那種花。

　　只要看到她的笑容，誰都不會忍心讓她受一點委屈沾染一點灰塵，讓她一直這麽漂亮乾淨地開著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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