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呢,韓進真是想多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香香跟大姨交代:“大姨,你讓我在飯桌上想想我爹娘以後拖累小山怎整,我真想不出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反正我是怎地都不能讓他們再毀了小山的。”
大姨笑了:“想肯定是想不出來,你爹娘就是欠揍!你也別想了,大姨肯定比你爹娘能活,只要我在,他們敢不老實就揍一頓!你們當兒女的不能揍,我揍他們誰敢說啥?別想了!睡覺!明天在家好好做衣裳,咱們好好過日子,想他們幹啥!”
這要是以前,香香想起爹娘就能一宿一宿睡不著覺,現在她也看開了,想確實沒用,大姨說得對,日子都是好好過出來的,還是好好睡覺吧!
韓進怎麽都沒從香香那裡套出大姨跟他說啥了,一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就怕大姨再對香香說幾句,明早起來她又不搭理自己了。
提心吊膽了一晚上,第二天吃完飯他就趕緊積極地去買布料:“香香就在大姨家做衣裳吧,我回去把你針線笸籮拿來。”
大姨滿意地哼了一聲,香香也高興地點頭,“那你趁早上涼快趕緊出門,別大中午的騎車,下午涼快點再往回趕。”
知道他在城裡吃不飽,還給他帶了自家做的綠豆涼粉,“多放了醋和辣椒油,你到了縣城就把飯盒放趙大叔店裡,用涼水拔上,中午吃的時候就涼絲絲的了。”
這也是大姨提醒她的,要是韓進大熱天的自個往縣城跑,她得知道他的辛苦,不能什麽表示都沒有,再親近的關系也得好好維護,人心都是一點一滴傷了的,不能讓對你好的人心涼。
韓進哪裡知道大姨跟香香說了這些,被香香細致溫柔的關心哄得暈乎乎的,走前差點過去給大姨鞠一躬,您老可多給我說幾句好話吧!
韓進去了趟縣城,不但帶回來幾塊布料,還帶回來五斤江米,一斤蜜棗,“咱們今年在大姨家過五月節吧!先把粽子包出來,別的東西我再回家拿!”
大姨根本不用他回家,晚上出了一趟門,回來就拎了十斤大米、一條臘肉、四瓶罐頭,竟然還有兩盒午餐肉和一瓶北京牌白酒!
韓進和香香簡直要被大姨給驚呆了,大姨卻不以為然,“這麽些年你姨父都是給有錢有糧的人家乾活,還能沒點門道?這年頭不讓買賣可不能不讓人吃飯吧?有人吃就有人買有人賣,有買賣就不缺中間人,不奇怪!
別傻瞅著了,小香去泡江米,咱娘倆明天去采點粽子葉。進子去把大門鎖上,明天你回家把園子裡的菜帶來點,再去打幾條魚,咱們過節的嚼咕就齊了!”
晚上大姨悄悄告訴小香:“你呀,就是愛瞎操心!大姨知道你不放心我和拴住,你看大姨乾地裡的活,比不比你們年輕人差?就是針線活也沒比你慢多少吧?再加上認識的人多,幫這個那個地買賣點東西,就中間這差價也夠我和拴住嚼用地了。你過完節就回去好好過你的去,別再瞎操心了!”
不讓她看著實實在在的東西,這孩子吃口肉都得惦記著他們這這一老一小!大姨舒心地歎了口氣,真是拿這個心軟性子嬌的丫頭沒辦法,能怎整?哄著護著唄!
至於韓進那小子,心眼兒太多!想娶她家小香,且得磨煉磨煉呢!
香香確實一直惦記著大姨和拴住的生活,可看到她在乾這個又怕她暴露了惹禍,反覆給她講了要注意,讓人給抓住就糟了,大姨倒是沒不耐煩,把她怎麽跟人買賣東西,怎麽不讓人知道她的身份都告訴她了,才讓香香放心一點。
第二天韓進又回了趟磨盤屯,給香香拿了她的針線笸籮,又帶了兩筐園子裡的新鮮菜,還有李嬸兒托人從山裡帶下來的野菜,他還打了幾條魚,說等五月節那天再打新鮮的過來。
送完東西吃了頓飯就被大姨給攆走了,“你個大小夥子不在隊裡乾活哪是個事兒,回去幹活,過節那天再來!”
韓進拿著香香給她做得涼粉、烙餅、拌面條的蔥油、新燉好的一盆大豆腐和一盆涼拌蕨菜依依不舍地走了,氣得大姨直笑,“你看看,離過節就兩天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這一走得倆月呢!你給他整那麽老多他能吃完?”
香香在吃飯上從來都不肯委屈小進一點的,很維護他地點頭:“這些都不夠,最多夠吃三頓的。”說完又笑了,“吃完他就得來!”
大姨拿手指頭點點小香沒說話,也是無話可說,這倆人要是不成,那還真是沒天理了!
韓進走了,香香就專心做衣裳,先給拴住做,小孩子夏天的衣裳簡單,剪好了她一上午就能做出兩套小背心小短褲來。做好一件拴住就穿出去顯擺一圈,第四件剛穿出去沒多大一會兒,小家夥就跑回來了,“小姑姑!給我一張大餅!”
周蘭香什麽都沒問就給他一張大餅,小孩子隨時都餓,能吃多好,她見慣了小進小時候一頓兩張大餅不當回事的食量,也不覺得拴住吃一張大餅有點多。
拴住拿出去一會兒又跑回來了,“小姑姑!再給我一張大餅!”
這就奇怪了,周蘭香一問才知道,屯子裡的大秋和他娘餓暈了,拴住從他家樟子上跳過去走近路,看他們餓得趴在院子裡動不了,才跑回家拿大餅。
餓極了的人哪能猛吃大餅!這是要吃出事兒的!周蘭香趕緊把早上剩的小米粥端出來,又往暖壺的熱水裡放了兩大把白糖,想了想又往裡放了點鹽,拿著東西跟拴住一起去了大秋家的院子。
大秋就是前兩天拴住說的拖油瓶,今年八歲了,跟他娘改嫁到夾皮溝三四年了,一直被他後爹薛老四虐待打罵,這兩年聽說他有個舅舅出息了,才不挨打了。
不過薛老四的娘一直看不上大秋娘,嫌她到了薛家一直沒開懷,連個丫頭片子都沒給四兒子生,年年把他們家的糧食扛走一大半,薛老四不但啥也不說,大秋娘要是敢說一句他就把剩下的糧食也鎖起來,娘兒倆經常一餓就一兩天。
這回也不知道又怎麽得罪薛老四了,竟然兩天都沒給他們娘倆一粒糧食了,還把院門鎖起來,說他們敢出門就把他們娘倆攆回娘家去!讓他那個厲害的小舅子養活他們去吧!
周蘭香也進不去大秋家的院子, 就隔著樟子空給他們先喝鹽糖水,又讓他們一人喝了一碗粥,娘倆這才緩過來點。
這娘倆一看就是長期挨餓,已經瘦得皮包骨頭了,要不然也不能兩天就給餓成這樣,周蘭香也不能多管什麽,只能問大秋娘:“你有啥話要捎給誰不?我能幫你跑跑腿。”
大秋娘抱著大秋嚎啕大哭,也不提她那個據說很出息的娘家兄弟,周蘭香拿大秋娘沒辦法,她前世就是這樣,她大姐到現在還是這樣呢,這樣的女人怎麽想她最清楚,不是別人幾句話就能給說過來的。
留下兩張大餅,周蘭香歎了一口氣,什麽都沒說,拉著拴住的手回家。
傍晚大姨乾活回來,周蘭香跟著鄰居家的幾個小姑娘一起去屯子頭挖點婆婆丁給家裡的小鴨子吃,剛轉過一道彎兒,忽然就被人捂住嘴拽到了旁邊的高粱地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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