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大刀從北山回來就馬上去找韓進,要拿周蘭香的下落換他配合自己的行動。
真不是他這個當長輩的跟小輩耍無賴,是韓進這小子太固執,他遊說大半年了也沒把他拉進來配合清繳工作,這次總算有機會讓他就范了。
馬大刀一說起這事兒來就一肚子火,跟周蘭香叨叨了半天韓進的“沒覺悟”、“不知道變通”、“一點沒有為了革命事業犧牲小我的精神”!
他也不具體說什麽事,周蘭香聽得一頭霧水,不過有一點她很清楚,拿“覺悟”“犧牲奉獻”這些東西來要求韓進,那肯定是會失望的。
韓進不會主動去做壞事,可讓他做個大家眼裡的好人,那肯定不可能,更別說讓他犧牲奉獻了。
所以周蘭香聽得很淡定,還衝有點忐忑地看著她的韓進笑了一下。
她明白他是什麽人,也沒想過要用“好人”的標準去要求他,只要他不害人不犯法,她就不覺得他哪裡做錯了。
韓進一看香香對自己笑了,心裡的忐忑馬上就沒了,底氣很足地打斷馬大刀的話,“有事說事,跟老太太似的扯那些沒用地幹嘛?”
馬大刀被他氣急了,惡從膽邊生,一指韓進,“然後他就跟馮淑慧訂婚了,還主動給人家買毛料買手絹買雪花膏!”
韓進急得噌地一下站起來,“隻買了毛料!還是你給批的公款後勤科大姐去買的!”沒有手絹更沒有雪花膏!
馬大刀抖著腿哼哼,“人家還給你做鞋做衣裳了!你不是寶貝得摸都不讓我摸一下?我估摸著你晚上都得摟被窩裡了!”
韓進看著香香臉紅,周蘭香本來想說那是她做得,可馬大刀最後一句話讓她實在不好意思說出來,臉騰地一下比韓進還紅。
馬大刀看這倆小孩兒一對兒大紅臉,嘿嘿笑著滋溜滋溜地喝開水,一邊喝一邊哼哼革命樣板戲,“穿林海跨雪原,氣衝霄漢!抒豪情寄壯志,面對群山!”
韓進本來覺得這事兒讓馬大刀這個長輩兼領導說給香香聽會更有說服力,可他這麽不靠譜,也只能自己開口了,“跟馮淑慧訂婚是為了接近一個解放前潛逃的土匪頭子,馮淑慧他哥被那個土匪頭子收了徒弟,他們特別警醒,隨便套近乎很容易暴露。”
馮淑慧的哥哥馮興旺,就是那個國慶娘說得在他們訂婚之後就出了事兒,差點因為偷盜鐵路物資破壞鐵路給抓起來的哥哥,他從小就天賦異稟,對溜門撬鎖鬥勇耍狠虐待貓狗挖眼放血非常拿手,機緣巧合之下被那個潛逃的土匪頭子秘密收了徒弟,是僅有的一兩個能知道土匪頭子行蹤的人。
但是土匪頭子陰狠又警醒,身邊一點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這兩年不是沒有我方人員試圖接近他們,可沒有一個成功的。馬大刀又得到情報,說他們想在民兵或者公安內部的重要位置找一個人策反,就馬上想到了韓進。
韓進現在的工作非常重要,如果他出了問題,那整個石原縣甚至北山市的民兵組織都會受到重創,而且他還有一個別人沒有的優勢,就是他這些年積攢下來凶狠的名聲,再加上他年紀小,對方肯定覺得比較好控制。
可讓韓進用準妹夫的身份去接近馮興旺,讓他跟馮淑慧假定婚,韓進一聽就堅決反對,說什麽都不同意,誰來找他談話都沒用!
馬大刀勸了半年都不成,直到他遇到了周蘭香。
跟馮淑慧假訂婚就能換香香的消息,韓進最後還是答應了。
說到這裡,韓進抿緊嘴唇看著香香,委屈得都說不下去了。為了找到她他這個委屈受大發了!
香香雖然覺得這事兒算她頭上好像哪裡有點不對,可看他這麽委屈,還是很心疼,把手裡的水壺遞給他,表示一下安慰。
馬大刀一看韓進這麽無恥就更生氣了,這小子太滑頭了!他跟別人訂婚了還能讓香香心疼他,真是太沒天理了!
“這小子報復我!知道你會設機關還騙我從狗洞往院子裡鑽!我一件新棉襖都給刮成了爛棉花!”
周蘭香想起來了,馬大刀離開之後沒幾天,她設在狗洞邊的機關確實有人中過。
不過他後來很輕易地就進門了,還能特別巧妙地躲過去……香香想到這兒忽然就明白了,震驚地看向韓進,後知後覺地明白了,後來進去的不是馬大刀,是韓進!
韓進又有點委屈了,“給你送橘子你都不吃,全都凍成冰疙瘩了。”
周蘭香想到那一千塊錢,韓進馬上就看出來她在想什麽,“你走的時候錢都留在家裡了,怕你沒錢為難,誰想到你……”誰想到你要拿著錢跑南方去再也不回來!
香香把手裡的水壺再遞過去一個,趕緊轉移話題,“現在怎麽樣了?任務都完成了嗎?”
韓進也不是真的要找後帳,讓她內疚一點就好了,內疚多了他也心疼,“我們見面的時候就全部結束了。”要不然他哪裡敢跟她見面,萬一被那些人找過去怎麽辦?
清繳行動的具體細節韓進和馬大刀都沒說,隻說行動很成功,現在全北山甚至全省的黑惡勢力基本被肅清了,韓進又立了大功,現在已經兼任石原縣武裝部的主任訓導員了。
如果不是他這一年多提得太快,憑他的功勞已經是妥妥的正科級了。
不過升職的日子也不遠了,畢竟他是憑自己的能力和功勞一步一步走過來的,誰都沒辦法質疑,最多半年,正科肯定是他的,職位也會再升一升的。
韓進知道香香最關注的不是這個,而是有關馮淑慧的事,“行動開始的時候組織決定瞞著馮家所有人,馬叔叔頂替馮家一個遠房姨夫出面給做得媒,那位遠房大姨是老黨員,專程從關內過來配合我們的工作。”
所以一切都是組織決定, 跟他沒關系,他真沒跟人訂婚!這才是今天的重點!
“清繳結束以後,我們從北山回來組織部門就找馮家人談過話,現在一切都解釋清楚了,婚約早就取消了。馮淑慧同志和她的家人表示積極配合公安部門的工作,一切後續工作都已經處理完了。”
他現在跟馮淑慧同志一點關系沒有了,雙方都交代清楚明白了,他從頭到尾都是為了工作。
韓進說完趕緊加了一句,“跟馮淑慧同志的一切接觸都是組織安排的,並且全程有人陪同或者有人監視,給她的所有東西也是後勤部門的大姐買的。”
他真的沒有給馮淑慧買手絹雪花膏!
韓進說完有點緊張地看香香,馬大刀撮著牙花子翹著腿冷笑,你小子也有今天!裝得跟個老老實實的小媳婦似的!你怎不說為了讓你跟馮淑慧同志去壓個馬路,你硬生生把政工科的大姐氣哭好幾回的事?
現在這麽會哄人了,黑的能讓你說成白的,怎麽讓你完成任務時就那麽費勁!
馬大刀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壞笑著去大門口等著。
韓進趕緊繼續跟香香交代,覺得自己還沒跟香香說明白呢,馬大刀就領進來一個眼睛紅腫臉上還帶著淚痕的姑娘,笑嘻嘻地跟香香介紹,“這位是馮淑慧同志,韓進以前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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