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建彪將手中的報紙放下,眼神複雜地看著閉目養神的應太行道,“當然你是死不改悔……”輕皺眉頭看著他道,“上面的最新指示,是讓你在漁場,繼續參加勞動改造。在勞動中脫胎換骨,重新做人,爭取寬大處理。”從兜裡掏出煙,磕出一根,劃燃火柴,點好了煙,深吸一口,才又道,“我們已經跟漁場革委會商議的決定是,從今天起你要在漁場革命農工的監督下,白天繼續勞動。”抽了口煙繼續道,“晚上回來繼續反省。”他起身走過來蹲在應太行身前道,“應太行,咱倆相處了這麽長的時間,我跟你說一聲,我明天就要走了。”
應太行聞言停下腳,睜開眼睛詫異地看著他道,“走!”隨後抬腳,接著踩衣服。
“嗯!”薛建彪雙眸晦暗不明地看著他點點頭道。
“那我回來,跟誰報告啊!”應太行長歎一聲道。
“跟漁場報告好了。”薛建彪垂眸失落地說道。
應太行腳下一頓,眼神搖擺,又若無其事地說道,“能問一句,你去哪兒嗎?”
正準備抽煙的薛建彪手一頓,緊鎖著眉頭,微微搖頭道,“不知道。”
應太行點了點頭,隨即訕訕一笑道,“可能是讓你給審出毛病來了。猛地要是沒人衝我嚷嚷,還真有點兒不習慣呢!”
薛建彪抬眼睜大眼睛看著他,眼底閃過一絲訝異,突然感慨地說道,“有些事情一輩子都弄不明白,但還是做了。”眼神迷茫地看著他道,“軍人嘛!你最知道……”
“別說了我知道。”應太行打斷了他的話。
他想說什麽?應太行心裡明白,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現在不是他的本意,可是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推脫責任沒用,因為你們是一類人,別人的事情你也得背鍋。
“只是,日後咱倆不能鬥嘴了,怪悶的慌。”應太行停下腳,抬眼看著他頗為遺憾地說道,叮囑他道,“自己可別跟自己較勁,不要悶頭趕路,也要抬頭看看方向。”
“呵!”薛建彪輕笑出聲道,“還真是風水輪流轉。”這話原來是他送給他的,現在原封不動的還回來了,還真是世事難料。
應太行抬起腳,雙腳拍拍,晃掉腳上的水,趿拉著布鞋,彎腰單手卻端不起來洗衣服盆子。
“我幫你。”薛建彪將手裡的煙蒂仍到了地上,用腳膩了膩,然後起身將洗衣服盆子端到了水缸邊上。
“爸!”應新新和應新華站在門口看著院子裡應太行激動地說道。
正低著著頭洗衣服的應太行身形僵立在當場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應新新與應新華撲到他身邊,蹲在他身前道,“爸,是我,新華啊!”
應太行緩緩的抬起眼,看著一雙兒女,眼眶瞬間紅了,上上下下不住的打量著他們,吸吸鼻子哽咽道,“你們……你們怎麽來了。”
“洗衣服,我們來。”應新新和應新華兩人卷起袖子下手洗衣服。
應太行別過臉抬起手背粗魯的壓了壓眼角,扭過頭來道,“你們怎麽知道我在這兒?你們跟誰來的。”
“跟我來的。”丁海杏帶著孩子們出現在大門口道。
從冷衛國那裡得到了應太行的消息,可以來探視了,所以就帶著孩子們一起來了。
丁海杏答應過孩子們走哪兒都一起,所以這大部隊有些壯觀。
“你?”應太行激動地站了起來,“杏兒。”
“嗯!”丁海杏朝著他點點頭道,
“怎麽忘了,你不是提前謝我了。”輕扯唇角露出一個清淺如月的笑意。 薛建彪站起來,雙眸戒備的看著突然出現的一行道,“你們是誰?”
“別激動,別激動。”楚場長疾步走過來,站在兩人中間道,“薛組長,他們是……”向薛建彪介紹了一下丁海杏他們的來歷。
然後熱情的抓著薛建彪的胳膊道,“薛組長,走走,聽說你明兒要走了,你來了這麽久,咱們還沒好好的坐下嘮嘮,這頓踐行宴,你可不許推辭啊!”不由分說的拉著他就朝外走,回頭看向戰士們道,“哎!你們都來啊!”目光轉向薛建彪道,“薛組長。”
薛建彪無奈地歎口氣,明天就走了,還幹嘛阻擾人家團聚,一揮手道,“既然楚場長要為咱們踐行,那我們就不客氣了,今兒不醉不歸。”
楚場長聞言滿臉黑線,今兒就破費了,“沒問題。”
“聽見了,兄弟們咱們走。”薛建彪大手一揮,一下子院子裡的人走得乾乾淨淨的。
“爸, 您坐那邊去,衣服我們幫你洗了。”應新華催促道。
“好好好。”應太行起身將卷起的袖子擼下去,坐到了丁海杏的對面。
丁海杏眸光深沉的看著他的右胳膊,應太行順著她的視線看過來,左手擋在上面,看著她微微搖頭,又朝孩子們努努嘴。
丁海杏見狀點了點頭,眼中盡是笑意地調侃道,“你這待遇不錯啊!連警衛員都給你恢復了。”
人看著憔悴了些,不修邊幅,胡子拉碴的,可精神還不錯,倍兒精神。
應太行聞言一愣,隨即訕笑道,“不打不相識嘛!你沒見著,我剛來那會兒,個個都是南霸天。”微微搖頭,悻悻一笑道,“差點兒沒把我這把老骨頭給折騰散嘍!”一臉感激地看著她道,“杏兒真是謝謝你們了。”
你們?這裡面要感謝是姑姑吧!丁海杏微微一笑道,“我可是有記帳的。”
應太行聞言一愣,明白她故意這麽說,自古人情債難還。
她這樣說不過是讓他心裡好過點兒,應太行閉了閉眼,抿了抿唇道,“總之謝謝你。”
“還說。”丁海杏食指點點他道。
應太行擺擺手道,“不說了,最後一次。”轉移話題道,“你在哪兒找到他們的?”目光落在幫自己洗衣服的孩子們身上。
“不是我找到的,是他們撞到的。”丁海杏側目看向坐在一旁抱著小九兒的紅纓道。
紅纓把當時的情況向詳細的說了一遍,可把應太行給心疼壞了,同時眼底一閃而逝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