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陵公主盯著帳子,好半天才笑道:“咱們還是相信凌兒吧。那孩子,做什麽,做到什麽程度,應該心裡有數才對。再說,就算是失身了又如何?咱皇族的女兒,只有別人爭著娶的份兒。有這身份,再有豐厚的陪嫁,嫁給誰不行?他秦憶要是真這樣惱了,不娶了,這樣的男人,不嫁也罷,只能說他沒福份。哼,輕薄了我的女兒,就想不娶,他下半輩子,可就得在淒慘裡度過。”
蘭陵公主是個極為護短之人。這個女兒失而復得,她可是一點委曲也不想再讓江凌受。再說,大唐皇室的女兒,又有這麽豐厚的陪嫁,也沒必要受一丁點兒委曲。
於是,當晚,在蘭陵公主的放縱之下,八個武功高強的護衛被派到江凌的院子附近,守護著她的安全。江凌吩咐,如果有人企圖偷偷想溜進院子,也不用動手,只需點亮火把,讓大家起來防備。
給皇家人當護衛,第一法則就是只要不涉及主子的人身安全,其余事情一概不聽不看不管。就是看見了、聽見了、知道了,也要當瞎子、聾子、啞巴。所以對於江凌與秦憶之間的事,除了頭晚被派去探聽秦憶動靜的隱兒知道,其余的都不清楚。
因此江凌這命令一下,護衛們就覺得莫名其妙。且不說這公主別院是最為安全的地方,沒有人敢來打這裡的主意;就算是有那腦袋拎不清的,一頭撞了進來,他們只要拿下便是,待到天亮等候主子發落就好,何必驚動大家,點亮火把讓大家起來呢?那些丫頭婆子們起來又有何用?
再說,姑娘怎麽就這麽篤定今天晚上會有人來呢?就算有人來,守外院的那些護衛早就應該發現,還輪得到他們守內院的操心嗎?
不過皇家護衛的第二條法則,就是不問。隻管執行主子的命令,其余一概不問。所以江凌的話說完,八個護衛抱拳行了一禮,便各就各位地守護院子去了。
江凌見狀,很是滿意。清點了一天的東西,她也累了,回房梳洗了之後,進到空間裡練了一個時辰功,便睡下了。
至於秦憶今晚會不會來,不在她的考慮之內。他本知道錯怪於她,白天來求見,就應該是來和解的。正大光明的從正門來,大概也是在通過這個方式,向蘭陵公主表明他的態度。然而她讓奴仆們又打又潑水,最後仍是不見,就是告訴他,她很生氣,後果很嚴重。而公主明知他如此狼狽,卻沒有任何表示,那就表明她在無條件地支持女兒。所以他如果在乎她,還想娶她,順順利利地將親事辦成,今晚就一定會來,私下裡求得她的諒解。而且時間上還得及時,絕不能拖到明晚。
至於為何不吩咐外院的護衛特意將秦憶漏進網來,這也是江凌的一點小小的好奇心。她雖然知道秦憶武功高強,但強到什麽程度,卻是不知。蘭陵公主身邊的護衛可是皇家侍衛,武功就算不是大唐裡最強的,也是較強的。今天晚上有這機會,趁機可以試一試他的深淺。如果秦憶技不如人,被護衛所抓,吃點苦頭,也是應該;可如果他能不驚動這內外兩層護衛,偷香竊玉的本事極為了得,偷摸進她的房間來,那給他苦頭吃的事,就得江凌親自上陣了——男人憑借著自身的能力征服世界;女人如果能征服這個有能力的男人,從而間接地征服世界,那是多麽有成就感的事啊!
這天晚上,正是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到了亥時三刻,一匹馬蹄上被包了軟布的馬從驛站處奔馳而來,到了離公主別院還有五百米的地方停了下來,一個黑影從馬上翻身下來,將馬栓在樹上,然後如貓一般輕盈而快速地竄向了公主別院。然而到得快要接近公主別院時,他卻停了下來。摒息仔細地聽了聽,然後輕手輕腳地走到院牆腳下,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用力朝東頭的大樹上扔去。
“誰?”一個黑影從樹葉裡閃了出來,伸掌就往那東西上拍去。
“喵嗚~~”一聲哀鳴從那東西裡發出來,然後直直地往地上墜了下去。
只在這火石電光之間,牆腳下那人一個縱身,飛快地掠過兩米高的圍牆,往裡面幾個縱步,很快消失在黑暗裡。
古代的房屋都是嚴格按照一定的規製建造的。地位最高的主人,一定住在中軸線上最居中的正院裡。除此之外,屋簷上的簷脊獸的個數、院門上的門釘數量、柱子的進深開間、須彌座台階的級數,甚至門前的獅子頭上的卷卷數量,無不表明院落屋子主人的身份與地位。譬如皇帝的寢宮,簷脊獸十一個,門釘橫九豎九共八十一個,房屋九進深五開間……無不顯示他的九五之尊,他九九歸一的至尊。各階層有各階層的建制,絲毫不能亂來。
所以進到公主別院,黑影就直接往中軸線上的建築掠去,感覺到某棵樹上、某間屋頂有武功高強的人,他就避轉開來,往別的地方繞過去。不一會兒,就到了離正院不遠的地方。他凝神聽了聽附近的呼吸聲,發現除了正院,就數左邊的那個院子呼吸聲比較多,飛聲朝那邊掠去。
然而讓他沮喪的是,這院子東南西北四個角落,明顯有都有護衛,而且武功比起剛才他遇到的似乎還強上幾分。外面的那些暗崗,他還可以繞個道避開,可現在這四角都有人守著,可如何是好?與之交手他或者有幾分勝算,但想要避開這些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到江凌的住處,卻是不可能。
呆在那裡想了一想,黑影直起身來,飛快地掠上了牆頭。不管怎麽樣,今天來了這一趟,那是絕不能就這樣回去的,就算讓人發現,他也得讓她知道,自己曾經來過。
掠上了牆頭,他在那裡站了片刻,發現四角的人並沒有動靜,心裡一喜,縱身躍下了牆頭,正要往正房裡去,卻聽得“啪啪”幾聲,四處有火折子被吹燃,繼而很快燃起了火把,把秦憶那張英俊的臉照亮。
與此同時,有人暴喝起來:“來者何人?”院子裡很快騷動起來,繼而有人陸續從房間裡出來,手裡提著油燈或是燈籠,不一會兒,整個院子被照得燈火通明。
被一群丫頭婆子舉著燈籠圍著當猴子一般觀看,秦憶站在那裡,心裡極度鬱悶。
他要不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讓江凌知道他來過,剛才那些人打火折子他就可以轉身離開,連面都不會讓人看清。然而這些護衛不光不上來跟他過兩招,反倒是一邊叫嚷一邊點火,似乎專等著那些丫頭婆子過來,行為端的古怪。
看來,又這是江凌的怪招了。
“我要見你家姑娘。”他這時候終於知道江凌不肯那麽輕易原諒他了,乾脆把話挑明。
張嬸早已從房裡出來了。此時在人群裡應道:“我家姑娘何等尊貴,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再說,半夜三更跑到人家姑娘的院子來求見,這是想毀掉我家姑娘的聲譽麽?念你初犯,且饒你這一次,趕緊地離開。往後再有如此舉動,必要捉了報官,以采花賊論處。”
秦憶一聽,看著亮著燈的正房,怔了半天。
張嬸見他不肯離去,又道:“還請秦公子尊重我家姑娘,趕緊地離開。否則,別怪我等無禮了。”
“張嬸,請你轉告你家姑娘,我已知道錯了,請她原諒我這一次。”秦憶話是對張嬸說,臉卻轉身正房,聲音極高。
張嬸暗自歎了一聲氣。姑娘這樣做,她是極不讚同的。她跟林嬤嬤是一樣的想法,就覺得這樣做,會傷了秦憶的臉面。要是他真惱了,轉身離去,那這門極好的親事就毀了。在她看來,這天底下,再沒有比秦公子更好、更適合姑娘的男子了。可姑娘的性子……偏偏蘭陵公主還縱著她的性子鬧!
心裡雖不願意,姑娘交待的話還是要說的。 張嬸正要張嘴說話,卻聽得正房裡門“呀”地被打開了來,一個窈窕的身影從裡面走了出來,接著清脆的聲音響起:“我家姑娘說,秦公子沒錯,是她錯了。她以前太不懂規矩了,讓秦公子想見就見,以至於公子根本就沒想到要尊重我家姑娘,想來就來,想離開就轉身離開。於今,她決定要痛改前非,好好地做一個大家閨秀,好好地恪守規矩禮節。所以,也請秦公子尊重我家姑娘的選擇。姑娘說,尊重她,也相當於尊重您自己。”
秦憶徹徹底底地怔住了。
江凌這話的意思是,在成親之前,不再跟他見面了?事情,似乎有些嚴重。完全不是他想像的那般,哄一哄,說幾句軟話,她就會原諒他。莫非,真是他錯了?
見秦憶擰著眉毛呆呆地站在那裡,張嬸於心不忍,卻還是開口道:“還請秦公子趕緊離開。我家姑娘是不會見你的。”說完將臉一沉,喝道:“送客。”
幾個護衛齊聲一應,逼身上前。秦憶要是再不走,他們就準備動手了。
“不用了,我走。”秦憶定定地看了那燈光一眼,神色黯然地轉身離去。
張嬸看著那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黑夜裡,歎了一聲,揮了揮手:“都回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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