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黑黝黝的眼睛定定地看著房遺愛,臉上的笑容說不出的冷冽:“二哥,真的想知道?”
“這是自然!”房遺愛滿眼的好奇:“咱們家可就屬你乖巧聽話了,從小到大就沒見父親大人訓斥過你,可今天你怎麽就這麽沒分寸……”
“原來二哥還知道什麽叫分寸!”永寧清冷的聲音打斷了房遺愛的話:“二哥既然知道什麽叫分寸,怎麽就敢對高陽公主揮鞭子?!”
“什麽?!”房遺直一臉的震驚,一把將房遺愛從永寧身邊拉了過來,問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可是今天下午?可是被皇上和父親大人親眼所見?……”
房遺愛也一臉的驚訝與尷尬,他沒想到當日的事居然被永寧給揭了出來。他偷眼覷向房遺直,對這個大哥雖然平時常常看不慣,但是還是有些怕的,聲音不由的小了下來:“不是今天……都已經好些日子了……這事早就過去了,小妹怎麽又提起了?”
“過去?”永寧是打定了主意,要在回家之前先給房遺愛一個深刻的教訓的,所以說起話來格外的不客氣:“你怎麽知道過去了?沒人提起就是過去了嗎?你怎麽知道不是別人放在了心上,只等著應景兒的時候拋出來,治房家一個‘大不敬’的罪名?今天路過買賣奴隸的台子的時候,你拉著我不許我看,說是怕嚇著我,其實我倒覺得我該好好看看,指不定哪天在那台子上被人當物件買賣的人就換成是我了……”說著,她的眼淚一串串的掉了下來,扭過頭去,不肯再看房遺愛。
“小妹,你胡說什麽!”房遺直急聲低呼,卻也心疼妹妹今日受了驚嚇,把永寧抱在懷裡,一邊幫她拭淚,一邊輕拍著她的背安慰。
“我……我哪有胡說?”永寧哽咽著繼續說道:“爹爹做了幾年的宰相,不知樹敵多少,那些人一個個烏雞白眼的等著抓咱們家的錯處,可二哥倒好,不上進也就罷了,反倒上趕著給人家送把柄過去,今日雖不知他與高陽公主是什麽樣的情形被皇上和爹爹撞上的,顯然也不會有什麽好事,指不定明日就有禦史上折子參爹爹了,若是以前他對高陽公主的種種不敬之處被人翻騰了出來,爹爹在朝中可怎麽自處?就算是皇上此時不計較,難道還真會不放在心上?誰家父親知道自己女兒被別人欺負了會真的不上心?將來不定要應在哪一日、哪一事上……”
房遺直的臉色本就難看,聽了永寧的話,愈發的難看,氣恨的看著臉色慘白的房遺愛,暗惱這個莽撞兄弟居然連小他四歲的妹妹都不如。
房遺愛是真的被嚇住了,張口結舌了半天,才蹦了句話出來:“這事是我做出來的,自有我擔著……”
“你擔著?!”永寧從房遺直的身上跳了下來,看著房遺愛有些扭曲的臉,聲音又不由自主的高了起來:“你有什麽資格去擔?房遺愛,你究竟以為你自己是誰?如果你不是當朝宰相家的公子,你有資格站在高陽公主的面前嗎?既是憑借了房家的門庭才有了這樣的資格,那麽你闖出的禍事,也自然是由房家替你擔著!你總是在外頭逞什麽英雄,你覺得回家被爹爹、娘親打一頓,便是有擔當了嗎?我今天明白的告訴你,擔著那些事的還是爹爹,替你賠情的還是娘親……看著爹爹華發漸生,你都不覺得慚愧,不覺得心疼嗎?”
房遺直再也忍不住了,一巴掌扇到了房遺愛的臉上,他也氣急了。他一直隻當自家二弟素性莽撞,很多事都是衝動之下所為,
卻並不知道房遺愛是真的不知道輕重,不明白事理。他心裡暗暗後悔,前些年不該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學業上,若是在發現房遺愛被娘親大人溺愛成性之時,便將他帶身邊教導,想來二弟也不會是如今這般模樣了……男兒有淚不輕彈,此時房遺直卻是再忍不住,一時淚湧。 他也心疼自己的老父親呀!入職雖然不久,可是卻也是知道自己的宰相父親並不如表面看來風光,大權在握便是木秀於林,隔三差五便有攻訐父親的奏折上達天聽,雖幸皇帝信賴,可是這信賴真能一輩子?怕是最後還是會像小妹說的那樣,應了景,往日種種就都成了罪過了!
房遺愛低著頭,雙手緊緊握成拳,他心裡的確是糊塗的,但是妹妹的話,他卻聽了進去,原來自己的行為是可能會造成極大的惡果的,而這惡果卻不是自己吆喝著說擔起來就能擔起來的。 他腦子裡一直閃著永寧說的那句“指不定哪天在那台子上被人當物件買賣的人就換成是我了”的話,自己也忍不住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如果真有那樣一天,自己輕狂的行為給妹妹、給家人帶來了那樣的傷害,他還有臉活下去嗎?
“我,錯了!”房遺愛說的很緩慢,卻擲地有聲:“我知道,我錯了!以後我再也,再也不會……小妹,你別怕,二哥改,二哥一定改了這脾氣……二哥雖笨些,但二哥會努力的,你,你別怕……”
房遺愛的眼淚也忍不住流了下來,原來是自己的行為嚇到了妹妹,嚇得妹妹想要出家求個清淨。他在心裡暗暗發誓,他一定會好好保護妹妹,再不跟以前一樣肆無忌彈的行些輕狂之舉了,他就算不能為房家添彩,但也絕對不會禍害了房家!
房遺直再次把永寧抱進懷裡,緊緊地摟著她,說道:“大哥也會好好保護你的,小妹什麽都不用怕,以後就乖乖的長大,等你長大了,大哥幫你挑個好夫婿,讓你風風光光的出嫁,然後做你的靠山,必不會讓你的夫家欺負了你去……呆會兒回家,要跟爹爹認錯,以後也不要再說什麽出家修行的話了,不然,爹爹、娘親還有哥哥、嫂子都會難過的,知道嗎?”
永寧低著頭不說話,她的心其實也亂了。她今天出家的要求,再聯系到方才的這番話,如果讓家裡的父母親大人知道了,他們怕是會傷心的吧?雖然她挺樂意敲醒房遺愛的榆木腦袋,但是卻一點也不想那兩位老人家難過――她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