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十六，那裡就是你出生的地方麽?”半空中，莫染衣俯視著被青山鸀水環繞的小村莊問道。

　莫清塵嗯了一聲，立在雲端不動。

　莫染衣饒有興致的眺望著:“倒是難得的僻靜幽美，怎麽，近鄉情怯了?”

　莫清塵淡淡笑了笑，眼中閃過一絲哀傷:“九姐，十姐，我們下去吧。”

　物是人非，哪來什麽近鄉情怯，不過是觸景傷情罷了。

　杜若，就是在與這裡一山之隔的地方隕落的。

　莫清塵身為元嬰中期修士，行事越來越隨性。

　莫染衣如今也是結丹後期修為，以她的性子更是不屑於在普通人面前遮遮掩掩。

　至於莫非煙，這些枝末細節連想都沒想過。

　姐妹三人就這麽光明正大的從雲端緩緩往下飛落。

　正在田裡耕種的男子鋤頭紛紛落地，河邊浣紗的女子，任由衣物被水卷走也忘了去追，孩童們也忘了哭鬧，全都仰頭看著天空。

　接著，就一個接一個撲通跪了下來，磕著頭喊仙女。

　莫清塵三人落到地上，那些村民把她們當做神仙中人，只是敬畏的仰視著，倒沒有奪路狂奔的。

　莫清塵展顏一笑，柔聲道:“各位請起吧，我們不是仙人，只是修仙者，因著一些淵源才來到此處的，不必驚慌。”

　村民們緊張的情緒緩解了許多，望著她們的眼神熱切起來。

　莫清塵有些詫異，這些村民的情緒未免太激動了吧。

　剛要開口，就聽一個童音怯怯道:“仙女姐姐，你們是來降妖的麽?”

　“降妖?”莫清塵微怔。

　也許是見她態度和善，村民們又拜倒，聲音此起彼伏:“三位仙子。你們大慈大悲，一定要把那害人的妖怪除掉啊——”

　莫染衣不耐煩的抿抿唇，莫非煙臉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緒。

　莫清塵隻得道:“不知哪位是村長?”

　一個老頭兒從人群中擠出，顫顫巍巍的道:“正是小老兒。”

　“村長怎麽稱呼?”

　“小老兒姓柳。”

　莫清塵心中一動，面上不露聲色:“柳村長，你們說的妖怪是怎麽回事?”

　柳村長忙道:“是這樣的，我們這個小村子原本一直很平靜，也不知怎地四十余年前，據說是天神震怒降了神石和天火。山那頭被毀的不成樣子。只有一山之隔，這邊平安無事，我們都覺得是老天保佑。卻不料不久後出現一隻妖怪，在那邊住下不走了，每隔幾年就跑來禍害村子，叼一個姑娘回去。這些年算下來，村子裡已經有十來個丫頭被那妖怪叼走吃了。我們祖祖輩輩住在這裡。走又沒法走，眼睜睜的看著孩子被妖怪叼走，實在是難過。如今定是老天保佑，派了三位仙子來降妖除魔的。”

　村民們紛紛叩拜:“求仙子們大發慈悲，救救我們吧。”

　一聽說四十余年前，莫清塵不自覺就想到了妖帝。似乎他們那次打鬥，就在那時候。

　那妖怪難道和妖帝有什麽關聯?

　想到這裡，倒覺得非要打探清楚了。

　“你們說說。那妖怪長什麽樣子?”莫染衣有些好奇的道。

　“那妖怪長得像老虎，卻是藍毛的，身形有牛犢子那麽大，看著可嚇人了……”村民們七嘴八舌的道。

　“小十六，不如你們留在這裡辦正事。我去會會那妖獸。”莫染衣說著掃視村民，“你們誰帶路?”

　被目光掃到的村民個個縮了腦袋。面色如土。

　“沒人帶路麽?”莫染衣不耐的挑眉。

　村民們驚恐的往後退了退，一個個猛搖頭。

　莫染衣皺眉:“既如此，我一個人去看看——”

　“十姐，恐怕不用去了，那妖怪來了！”莫清塵猛然飛起，向一個方向掠去。

　莫非煙和莫染衣見狀立刻跟上。

　三人氣勢洶洶而去，那藍皮老虎乍一露面，就嚇得奪路飛奔。

　“別跑了。”莫清塵飛落在藍皮老虎面前，拎著板磚淡淡道。

　藍皮老虎已經有七階，靈智不亞於人類修士，見狀臉色嚇得藍中泛白，猛然四顧，看著逼近的莫非煙和莫染衣身子一抖，竟在半空中後腿一跪，兩隻前腿抱在一起，作揖道:“三位仙子饒命啊——”

　三人俱是一愣。

　莫染衣大笑起來:“九姐，十六妹，你們快看，這藍皮虎太可樂了！”

　藍皮老虎呲了呲牙，心道你一個結丹後期的小修士囂張什麽，要不是有兩個元嬰修士在，爺早舀你塞牙縫了。

　“你想舀誰塞牙縫呢！”莫染衣暴跳起來，扇了藍皮老虎一個耳光。

　藍皮老虎卻沒反抗，呆呆的看著修為最高的莫清塵:“爺說出來了?”

　莫清塵很肯定的點了點頭。

　藍皮老虎絕望的用前腿捂了捂臉，從爪子露出的細縫偷看莫清塵臉色。

　在妖獸純潔的心靈裡，顯然是誰修為最高誰是老大。

　莫清塵嘴角微微一抽，原本聽村民的講述，這妖獸定然是凶神惡煞的，它做出這麽萌的動作是想幹嘛?

　難道說，她就遇不到一隻正常的妖獸?

　莫染衣見它出言冒犯自己，卻只看莫清塵臉色，心頭火起又打了一耳光，斥道:“混蛋，你看哪裡呢！”

　莫清塵嘴角再次抽動。

　十姐，你那傲嬌脾氣，能別對著一隻老虎發麽?

　和莫非煙對視，莫非煙默默扭過了頭。

　藍皮老虎暴跳起來，尾巴狠狠掃向莫染衣:“閉嘴，要是就你自個兒，爺早就把你吃了！明明實力不濟還囂張，士可殺不可辱！”

　看著藍皮老虎和莫染衣眨眼間就乒乒乓乓的打在一起，莫清塵揉了揉額頭，收起板磚從儲物鐲裡抽出一條板凳:“九姐，坐。”

　莫非煙默默坐下。從儲物袋翻出一袋杏脯遞了過去。

　七階的妖獸和結丹後期的修士，實力半斤八兩。

　兩方打起來沒完沒了，地上的村民剛開始還嚇得跑回屋子，探頭探腦的觀看，到後來看出莫清塵這邊還有兩個沒出手，佔據著絕對上風，竟也搬著板凳帶著瓜子出來圍觀了。

　莫清塵吃完最後一顆杏脯，擦了擦手:“十姐，別打了吧，再打天黑了。”

　她是看出來了。莫染衣從小性子傲氣，誰也不服，長大後姐妹天各一方也就罷了。如今湊在一起，修為差了一個大境界，心中不知怎麽別扭呢。

　這藍皮老虎，不過是撞在槍口上了。

　莫染衣氣喘籲籲，怒視著藍皮老虎:“哼。便宜你了！”

　藍皮老虎也不示弱:“切，得了便宜還賣乖，有種你下次單獨出來啊，爺咬不死你！”

　“這真的是老虎麽?”一直神情冷淡的莫非煙忽然扭了頭，很認真的問。

　莫清塵心中樂得不行，真有些舍不得殺這妖獸了。招招手道:“爺，過來一下。”

　藍皮老虎嚇了一跳，蹭到莫清塵面前支支吾吾道:“仙子折煞我了。我叫阿青。”

　“呃，我以為你就叫爺呢。”莫清塵面無表情，抬抬下巴，“說吧，吃人是怎麽回事兒?本君可不認為。一隻七階妖獸有吃凡人的必要。”

　“這個……”藍皮老虎猶豫了。

　“要麽說，要麽死。你好好考慮一下。”莫清塵淡淡道。

　藍皮老虎哭了:“你們人類，都是這麽不講理麽?”

　“看來你考慮好了?”莫清塵重新抽出板磚，放到旁邊的茶幾上。

　藍皮老虎毛豎了起來，和莫清塵對視半天，泄氣道:“我說就是了。幾十年前，爺……我正在萬裡外的草坑裡曬太陽，忽然感應到上位者的召喚，不敢耽擱的跑了過來，結果見到的不是什麽上位者，而是一個奄奄一息的人類……”

　莫清塵心中一跳:“你就把他吃了?”

　藍皮老虎猛的搖頭:“爺倒是想呢，那個人會妖法，我不知怎的就被他控制了。這些年他一直在養傷，爺由一個山大王淪為仆役一伺候就是幾十年啊！”

　莫清塵心頭一震，那個人，莫非是妖帝?

　無視藍皮老虎的控訴，問道:“那些女子是怎麽回事兒?難道是那人養傷，要吃人麽?”

　藍皮老虎猶豫了一下才道:“山中寂寞，叼些姑娘回去熱鬧熱鬧——”

　見莫清塵臉色瞬間變黑，委屈叫道:“這麽多年，我才叼了十來個回去，一個都沒舍得吃。”

　“果然是妖畜，還沒化形就糟蹋女子，十六妹，這種妖畜不立刻殺了剝皮還等什麽！”莫染衣粉面含霜的道。

　藍皮老虎怒視著莫染衣，恨不得把她生吞入腹。

　莫清塵沒有做聲，心念急轉。

　這老虎口中的人類，很有可能是妖帝，他受了傷?

　想到這個可能，莫清塵開口:“阿青，帶我去見那個人。”

　見它猶豫，冷冷道:“現在剝皮，帶我去，你自己選。”

　“帶你去。”阿青灰頭土臉的道。

　莫清塵把東西一收，看向莫非煙二人:“九姐，十姐，你們在這村子等我， 我去看看。”

　“怎麽不一起去?”莫染衣皺眉。

　莫清塵解釋道:“我有一樣遁地的法寶，先去探探情況，要是有危險立刻就回來，或者給你們發信號去支援。一起去的話，遇到什麽變故容易一鍋端了。”

　妖帝始終是大患，要真的受了傷或許能蘀杜若報仇，也解決了一個大麻煩，要是傷勢沒那麽嚴重——總不能連累她們。

　莫染衣勉強點了點頭。

　待莫清塵和藍皮老虎飛走，莫染衣抿唇:“九姐，我們真在這等著?”

　莫非煙面色平靜:“當然——跟上！”

　眨眼間，小山村又恢復了平靜。

　ps:

　感謝大悲大悲的桃花扇，小魚杳杳、淡雨思涵、昔流年的平安符和香囊。